榻上幼童神態安詳,將死之人,再哭喊也是白費力氣。只是榻下他姐哭得實在可憐,梨花帶雨。
她前天前來尋素闌彧,求著救救她苦命的弟弟。可絕症之人又怎能活得久?即使收下了這病號,給開了藥,也似乎吃不下,果真不日便聽說暴斃了。
第二日那姑娘沒再來了,卻叫來了十幾個大漢找上他旅館的門,砸來砸去,使得當地小鎮再無其容身之所。
這時候素闌彧才知道,那日嫌藥苦討,蜜餞的小子,今兒個就躺在黃土下了。
他姐後來憤恨地來看熱鬧時,探頭瞪著,一語不發。
半夜那小孩兒的魂兒飄來找素闌彧,也一樣不說話,就那般哀傷地立著。
或許是來報仇的,他心裡也是早有準備的。以命易命,向來是行當規矩,怨不得誰,再高的醫術也抵不過命運使然。
不料那孩子卻說:“大夫,我阿姐沒有歹毒心思,只是太悲傷了……實在對不住。”
素闌彧先是愣了,再是笑了,那是他多年來笑得最痛苦的一次。
聽說他阿姐原來是要嫁人的,他一直盼著,等他成了數一數二的大俠,再從她阿姐那討一把喜糖。
可他未曾料想,他阿姐新婚前晚竟將婚服剪了,連夜出逃,要替他走一遍江湖路。
後來素闌彧遇見她是在路邊,黑衣黑履,與當年的柔美樣截然相反,險些沒認出。
她臂上多了不少紅痕,女兒家是留不得疤的,也許她在夜裡未免要常常嘆氣,哀怨這一個下場。
素闌彧想著把身上攜的消痕膏贈她,她卻是認出了他,一如當年般死死瞪了他一眼,拎起包袱就走。
他又想起她弟弟,於是不吭聲了。
南風贈予她的萬般柔婉,卻被江湖氣一刀刀割下,丟在了路邊野狗的食碗裡。
她將自己活成了別人的模樣,卻無人替她感傷青蔥芳華。
思來想去,也不知何緣由。
很久很久後的現在,素闌彧再踏足這裡還是忘不了此事。
歲月變遷,他遇到很多有故事的人,也成了有故事的人。
如今碰到的又是姐弟的故事,素闌彧很想知道洛氏姐弟,他們的命運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