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思聞言拿起杯子,跟呂德明碰了一下:“感謝。”
像是喝藥一樣,呂德明仰起脖子,將那杯酒“滋溜”一聲一飲而盡,歐陽思看著他那痛飲的模樣,懷疑他是打算在自己動手殺他之前先把自己喝死。
微微抿了一口,那白酒在歐陽思嘴裡“唰”地化散開來,好像由液體變成了火焰,升騰盤旋,隨後充斥了口腔的每一個角落,使他的舌尖舌根、上顎下顎都產生一種燃燒的錯覺。
用鼻子出氣緩解著這種不適,歐陽思將杯子放到桌上,待到那陣火燒火燎散盡之後,方才向呂德明問道:“在您死之前,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您。”
呂德明點了點頭:“你說。”
“您為什麼要殺我父親?”
呂德明似乎早有預料地點了下頭:“嗯,我知道你早晚會問我這個問題的。不過我以為以你們父子的關係,你應該會歇斯底里、怒不可遏地向我發問,沒成想你竟然這麼冷靜。”
歐陽思摸了摸下巴:“哦,畢竟他都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了,雖然他對我很好,但有補償我母親的成分在裡面,而且我母親怎麼說都是因為他而死,所以我多少對他還是有一些不滿的,”他摸了摸手杖握把的紋路,繼續說道,“不過說到底他也是我父親,如果我不向您問清楚為什麼要殺他,恐怕就要帶著這個疑惑入土了。”
呂德明點了點頭:“嗯,你說的不錯,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我當年最初跟你父親交好,不過就是因為高爾夫。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歐陽家的當家、出雲科技的老總。”
“所以呢?”
“後來我知道了你父親的身份,認為這是我飛黃騰達的機會,所以開始拼命巴結你的父親。你父親那個人雖然愛玩,但是心思並不壞,他見我當時創業伊始,又面臨諸多困境,非常大方地對我施以援手。”
歐陽思回想過去,他父親確實是個非常貪玩的人,三天兩頭的不著家。如果在家裡吃飯,最常談的就是“和關恩昊拌嘴”以及“和呂德明打高爾夫”,打那時起歐陽思就認定關恩昊是父親的諍友,呂德明是圖他家權勢的佞臣。
呂德明摸了摸鬍子,不過是一兩天的功夫,他的鬍子似乎比先前白了不少,歐陽思原來總聽人說愁白了頭,現在看竟然是真的。
“後來我在你父親的幫助下發家,讓銘忠重工成了鍾城最大的重工業生產企業,也開始慢慢地接觸一些其他的門類,生意越做越好。”
他所謂的“其他門類”,應該就是與藍夢科技進行的低能耗高產出技術,以及和韋伯·瓊斯家馬爾斯軍工的武器專案合作。
“這當然是很好的一件事,那麼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呢。”歐陽思將手杖橫在腿上,語氣平靜地向呂德明問道。
似乎終於說到了關鍵之處,也到了最為接近真相的點,呂德明支吾著,交握的雙手手指來回刮擦,似乎是極不願意說出接下來的話語。
歐陽思見他那個樣也沒再問,靜靜坐在那裡等呂德明開口,今天他有的是時間,如果這個老東西敢有所隱瞞,他不介意再重現一次毆打老年人的可恥行徑。畢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還在可以行使報仇權利的傳統期限裡。
終於,在歐陽思那冰冷懾人的逼視之下,呂德明吞吞吐吐開口說道:“越是發展,越是變得富有,我就越看清了在你父親眼裡,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對他來說,我不過就是個因為樂趣相同而暫時的玩伴而已,也就是說,等到哪一天他忽然失去了樂趣,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隨時面臨著被收回的風險。而且,我也清楚銘忠重工跟你們歐陽家產業的差距,那已經、已經不是時間和金錢能夠彌補的溝壑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不惜暗殺我父親,企圖留住你擁有的一切,是這麼回事吧。”見呂德明猶猶豫豫的,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話卻遲遲說不明白,歐陽思便開口搶斷了他的話,“所以說,你只是單純的嫉妒、恐懼,明明我父親對你沒有任何不義之舉,反而是你恩將仇報,反咬一口,對吧?”
說著,得到了答案的歐陽思端起那杯白酒也一飲而盡,灼熱的液體下肚,令他感覺到身體在緩緩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