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我在心裡默默嘀咕,他斜眼瞪我,寒光四溢,指責我放跑他的仇敵,他的狹隘出乎我的想象,竟然恨屋及屋,連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
我避開他毒辣的目光,心裡暗暗僥倖,阿禾的五官輪廓更像我,他認不出親生兒子,我並不遺憾,也不知為何不願點破真相。
我還在怨恨他,他從沒盡過父親的責任,我難產垂危之際,阿禾體弱多病之時,是華予照顧我們母子。
他拂袖轉身,“今夜給我跪兩個時辰搓衣板!”
從此阿禾經常偷偷來見我,像歡快的靈鵲在夜色中飛縱,主君只要在院中撿到一根紅羽,就氣急敗壞命令揚靈加強戒備,而我罰跪的次數陡然翻倍。
阿禾總是含淚抱怨:“孃親有家不回和歹徒廝混,實在讓阿禾和爹爹寒心,阿禾的勸言孃親都當耳旁風了麼?尋常孩童都有孃親疼愛,而我卻如此可憐……”
我撓著額頭,訥訥道:“阿禾,你不能稱他歹徒。”
他抹一把辛酸淚,義憤填膺:“為何不能?那歹徒乖張暴戾,喪心病狂拆散我們母子,可謂狼狗……”
紅雕木門轟然洞開,主君逆光進來,如鬼魅影動,阿禾當即閉嘴,眼睫還沾著珠淚,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瞪著他,很快在主君凌厲的眼風下漸漸退縮。
我將他抱在懷裡,警惕看著主君,“你別嚇他。”
他在對面掀開衣襬坐下,儼然是談判的架勢,緊盯著阿禾,如有血海深仇,阿禾瑟瑟發抖,我抱緊他。
眼神對峙間,阿禾節節敗退,但哀兵之師猛如虎,他霍然掙脫我的懷抱,端起面前的熱茶,仰頭含一口,鼓起腮幫對準主君正要噴他,我趕緊捂住他的嘴。
“咳咳咳……”他嗆得眼淚汪汪,我給他拍背,他哭得更淒厲了,指著主君,悲憤道:“我才是你親生的!他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你竟然如此偏心!”
主君挑起一端眉峰,疑惑看我,我訕笑道:“嘿嘿,他可能拿你當撿回來的。”
他輕蔑地掃阿禾一眼,冷笑道:“你本不該出生,你該和你爹安分守己,而不是妄想和本君爭奪你娘。”
阿禾咳嗽憋紅了臉,頂嘴倒快:“你就是離間我們一家三口的禍害,遲早天誅地滅遭報應,你奪走我娘一百年,如今又借病博取同情,令人不齒!”
我聽得膽戰心驚,怕主君暴起揍他,不過我也默默驕傲一把,我兒小小年紀,就能滔滔不絕說這些話。
“這些話是你爹教你的罷?”主君行雲流水地沏茶,眼眸迸射精光,鄙夷一笑:“居然讓你當說客。”
“是又怎樣?”阿禾倨傲地仰頭,挺起小小的胸膛。
他把玩著羊脂玉壺,愉悅道:“他竟黔驢技窮拿孩子助陣,趁機霸佔我的阿夙,還恬不知恥來搶?”
說著斜眼瞪來,阿禾突然驚懼顫抖,極度難受。
主君又低笑威嚇:“告訴你爹掂量清自己的位置,從前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以後別再痴心妄想了。”
阿禾咯咯攥緊拳頭,再也無法忍受,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