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比我想象的要肥,並不是老鼠的醜樣,我記得異域邊陲之地有種靈寵名喚“豚鼠”,似乎就是這種。
它盯著我聳動紅紅的小鼻頭,眼睛像黑葡萄,飽含盈盈淚水,三寸鬍鬚抖著,看我就像闊別多年的老友,我湊近親親它的鼻尖,它的臉毛變得白裡透紅。
“別怕別怕……”我笑著撫摸它的扇形小耳,“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不必辛苦覓食了。”
我將捏碎的龍鬚酥歸攏歸攏,一點點餵它,看它可愛的模樣,心裡難得滋生歡喜,卻又莫名地悲傷。
它賣力地吃著,抖動的鬍鬚上沾著酥糖的碎渣。
我莞爾一笑,隨口道:“你以後就叫小吱吱罷。”
它突然遲緩,心不在焉嚼著酥糖,我摸著它柔軟的皮毛,陷入遙遠的深思:“我從前也有一隻小吱吱……”
我為貓你為鼠……我曾在春夢裡,也叫他小吱吱。那時我們很愉快,他羞澀躲藏,我兇猛狩獵,我肆意放縱自己的獸|欲,那是陌生又刺激的感覺。
不過心情很快一落千丈,我癟起嘴角,“可是他把我咬得遍體鱗傷……”眼前漸漸模糊,我哽住喉頭。
對著一隻頭腦簡單的靈鼠,也能傾訴悲哀,我想我確實是瘋了,為我試淚的人卻不在,夜夜抱著我逃避夢魘的人在哪裡?為何還不來接我回家,華予華予……
我抬手遮住眼睛,淚水從指縫溢位,滴落床畔。
小吱吱蹭蹭我的手背,我摸著它的皮毛,意識恍惚得厲害,喃喃道:“要是阿禾見到你一定很開心,他最喜歡小動物,也不知我不在身邊,他可會夜夜啼哭……”
我惆悵嘆息,摸出繡枕下的長命鎖,表面的金漆磨得精光,只剩光禿禿的破銅,我本來帶出來想找個師傅鍍一層黃金,沒想到我一旦出島再也不能回去了。
阿禾二字的刻痕,還沾著乾涸的血漬,洗不掉的,我恍然想起久遠的痛苦回憶,其實不過三百年前。
我的夫君……我的兒子……都是伸手難觸的奢望了。
閉眼陷入黑暗,我疲憊地躺倒,就算睡不著也要強迫自己睡著,只有在夢裡,我才能見到他們。
銅漏滴答,鵝毛風雪不止,夢裡我化作一粒塵埃,隨風飄去想去的地方,自由如浮萍,突然被什麼壓住,像是鬼壓床,我呼吸困難,翻身也困難。
最可怕的是這鬼在咬我脖頸,麻癢微痛,我惶恐中推搡,他又追著我不放,反覆親我頸間,還是個色鬼!我睡得很不舒服,卻醒不過來,只能忍受。
翌日我抱著小吱吱坐在床角,衣裳不整鬢髮凌亂,送飯的侍女瞧見我,眼中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迫不及待出去宣傳,恰好風大吹進我耳朵裡。
“神君果然龍精虎猛,雄風颯爽,瞧上仙都下不了床了,嘖嘖嘖……我說什麼來著,狐族都擅媚……”
“看來不到年底,小上仙就有著落了啊……”
“咳咳……”突兀插進一個男聲,嘰嘰喳喳的侍女頃刻如鳥雀散,迦蘭靳負手踱著步子過來,側臉剪影如裁,鬢髮沾染著兩三縷柳絮,陽光耀眼,清風徐來。
“昨夜和岳母聊得盡興,想著你可能睡了,就沒有過來打擾,怎麼……一時分離,想我想到憔悴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