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蘭陵島時,莫開富向他詢問了關於楊千秋的事情,“他還活著嗎!”
大鬍子搖了搖頭,說他並不清楚有這麼一個人,他只記得當時和母親在那裡得到了好心人的幫助。但隨即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他認為蘭陵島之所以能成為非戰區,就和莫開富說到的人有關。各方的軍事勢力似乎都想保護他,不想讓他在戰爭的意外中死去。
“他比您的待遇可好多了!”
大鬍子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了眼莫開富,後者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為了轉換一下氣氛,大鬍子又說到了在貿易飛船上的生活,他把那形容為移動的樂園,上面滿載著運往南安城的貨物,這部分貨物中,有一部分是供船員在船上消遣的。擰開蓋子就會冒出來的黑麥啤酒、地球動物做成的罐頭,還有一撳就會使人陷入癲狂的藍色海岸香水……與此同時還配備了一座完全用於娛樂的場所,大鬍子曾幾次看到船員們在那裡尋覓明碼標價的愛情,但他本人對此嗤之以鼻,他認為那些人是失去自我控制的人。
在和大鬍子交流了一段時間後,莫開富就與他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並把他那準備付諸實踐的宏圖大略告訴他。大鬍子認真聽著,仔細品著手裡的葡萄酒,在南安城沒有相應的產業之前,葡萄酒之類的消費品都是從貨物飛船上來的。在太空港的商人會先把它們買下來,然後再高價銷售給在三號行星地面上的人類。
聽完莫開富的敘述後,大鬍子表示他的計劃是可行的,但他選錯了地區。他認為莫開富不應在南安城開發房產,而是到靠近谷口的地方。莫開富當時感到不解,甚至還有些氣憤,大鬍子像是在嘲笑他。
“我也有一些財產,如果您聽了我的分析後覺得可以,我們是可以合作的。”
莫開富當時沒有表態,他回去後偷偷調查過大鬍子,發現他有幾次成功的投資經歷,與太空港上的商人有合作,關於他個人的資訊則幾乎沒有,他沒有查到他是何時來巴納德地區的,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似乎就是把大鬍子當成了名字,就連他的身份識別單元都是這樣顯示的。
多年以後,當谷口地區成為南安城的另一箇中心時,莫開富才又想起這個年輕人的遠見來。莫開富當時雖不十分信服他的分析,但答應跟他合作,他運用這些財富彷彿不是為了得到更多,而是為了減少某些莫名其妙的恐懼。
除此之外,莫開富還為自己身上日益流失的某種能力擔心,這種能力幾乎完全消失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老了。那些過去傳奇的歲月,已經像水漬一般甩在身後,只剩下乾涸的痕跡,焰梅也無法從他那裡得到年輕人一樣的愛情。生完第三個孩子,也就是她的兒子莫傑輝時,她就不會再懷孕了。
即使她仍然年輕,她也像一個年老的婦人一樣變得平和安詳,她的容貌中也漸漸透出聖人般寬厚而嚴肅的氣質。莫開富的頭髮又開始變白了,她從他身上感受到生命力在一點點的流失,腐朽衰落侵蝕著丈夫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她曾經開過一個玩笑,說自己是從中景三號上來的,她和他一樣年老,只是因為經歷了某些奇特的幻境後,才變得這樣年輕。她用這個謊言使莫開富有過一次迴光返照,但這一次她不認為用另外一個謊言就會得到同樣的效果。
莫開富本人也放棄了過去形成的良好習慣,他刷完牙後不再扣齒,那時他的牙齒開始脫落,焰梅覺得扣齒只會加速牙齒的滅亡,莫開富笑著同意了這個見解。
谷地地區工程開工儀式當天下著小雨,莫開富踩著那些因雨水而變得脹大的藍藻菜參加了儀式,自那以後他就很少去那裡了,大鬍子成立了永珍公司來運營他們的財富。莫開富也放下了對養殖場的管理,對一切都不再過問。他曾丟掉過一次歲月,現在他把這些都拿回來了。最後他又發現一切都不在他手裡,只是從他的手裡流過,他想起了在實驗室裡那段虛幻歲月的感覺。一切都有個盡頭,萬物終歸腐朽。
有一段時間莫開富一直盯著刷得粉白的牆壁,極力回憶著過去的一切,但都是得到模糊的影像。他意識到,回憶只不過是向自己解釋的一個功用,當自己向自己解釋清誤會後,作為工具的回憶就被大腦自動丟掉了。他現在也進入了像焰梅一樣的狀態,他們看著三個孩子慢慢長大。莫妍丹已經出落成一個少女,她的嘴唇變得更加溼潤,在寒季凜冽的寒風中也不會變得乾裂,白皙而富有魅力的臉像宇宙中最純淨的物質做成的。
她除了上學很少到其他地方去,童年時眷戀過的養殖場裡那些奇特的動物被她丟到了記憶深處。她上學時穿著中規中距的校服,寒季的服裝是根據之前航天服改制的,孩子們穿起來顯得有些鬆垮,但這不能掩飾妍丹的魅力。
只要有她經過的地方,男孩子們都會停下來,直到她從那裡過去。有時候她給他們一個禮貌的微笑,男學生們幾天下來都可以不用喝水也不感到乾渴。
他們一直貪婪地看著她,直到後來大鬍子警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