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勒微微點頭,不再言語,卻把躲在一邊的田熊招來,要他繼續看著山坡下,不得懈怠。
說話間,從後面往武昌道的方向,隱隱傳來一陣喊殺之聲,有淒厲的慘叫隨風傳來,眾人一聽就明白,那是額爾濟已經追上了過去不久的第三隊人,正在圍殺。
聲音轉瞬即沒,似乎廝殺沒有持續多久,不消片刻,遠處就歸於沉靜,山風吹拂,鳥鳴聲聲,如果不是空氣中隨風傳來一絲淡淡的血腥氣,誰不會知道,在這山林間,剛剛發生過一場屠殺。
福全撇撇嘴:“額爾濟這憨貨,動作到挺快。”
蘇勒淡然道:“以有心算無心,騎兵對步卒,這光景算慢的了。”
福全叫道:“是啊,大人,如果是我們,恐怕花的時間比那額爾濟還要快上三分。”
聽了這話,蘇勒臉上才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他出身低微,蒙多鐸相助才抬入正白旗,非軍功所得,名不正言不順,故而自尊心最是強烈,得到多鐸的欣賞之後,更是一心要建功立業,為自己的家族打下一個赫赫威名,讓後世子孫不再受人白眼低看,為此,他願意忍辱負重,不顧生死領兵上陣,作戰之時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手下士卒也同樣兇悍無比,論起作戰勇猛,在正白旗中無出其右者。眼看這回只要跟著多鐸打下南京,就能立功升職,卻不料出了李廷玉這個南蠻叛逆,將他辛苦功勞一下打了個水漂,心中的憤懣屈恨,重如大山。
於是笑容一閃即過,蘇勒恢復了一副撲克臉,轉頭目不他顧盯著山坡下的官道盡頭,眼光兇狠又充滿期盼,彷彿那裡會出來一隊金娃娃一樣。
在無聊的等待中,時間過了午時,太陽高掛,已經不似早晨那麼暖和舒服,毒辣得有些令人頭昏目眩。雖然躲在樹叢間,田熊的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大汗,看了一上午,眼睛都有些花了,他想討聲饒,到一邊休息一下喝口水,剛一轉眼,卻見身邊的那位清軍將領蘇勒,仍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穩穩的看著山下。田熊想了想,又舔舔嘴唇,一聲不吭的繼續當他的望夫石去了。
大約午時三刻的時候,一天中最為讓人昏昏欲睡,精力大減的當口,一隊人突然出現在了田熊的視野中,那當頭的一個,人高馬大,滿臉絡腮鬍子,大步流星的走在官道上,不是李廷玉卻是何人?
田熊正眯著眼偷懶,恍惚間看到了,猛地一激靈,伸手揉揉眼,定睛看了一看,跳了起來,扭頭就要大喊出聲。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牢牢的捂住他的嘴,大手的主人冷聲問道:“可是來了?”
田熊拼了命的點頭。
蘇勒放開手,轉身走入林中,步履矯健,一點不像生生站了一上午的人,見他走來,或坐或躺在樹木間的兵士,立刻全都站了起來,蘇勒沉著臉,盡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將手一揮,就帶著兵士朝空地中的馬匹走去,身後的一百多人,無一人出聲,緊跟著他的步伐,走到空地騎上戰馬。
蘇勒跳上自己的千里駒,從馬鞍邊摘下頭盔,戴在頭上,整理了一下兵刃,將長弓取在手中,回頭向後看了看。
一百騎兵靜靜的立在他身後,看著蘇勒的一舉一動,人人眼中都發出熱切的光芒,他們都知道,山坡下正主到了,等了足足兩天半,立功的時候就要到了,大清以戰為尊,以軍功為榮譽,對於殺戮,他們有一種近乎崇拜的天性。
蘇勒看著手下健卒,一股熱血衝上頭來,強烈的戰意驅散了所有的理智,這一刻,他已經等待了許久,血管中的力量,即將得到釋放。他舉起手中的弓,就欲下達衝鋒的訊號。
遠處的天空,恰在這個時候,升起了一道色彩豔麗的焰火,一朵五彩斑斕的煙花,在高高的空中炸響,在烈日的映襯下,好似綻開了一朵絢爛的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