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只有抽氣聲的黑暗中瞬間一齊湧入了恐慌的尖叫,排山倒海般呼嘯而來。謝暄搖的耳朵“嗡”地一聲,終於陷入了極致的寂靜。在這有些可怕的背景中,她按捺不住內心的倉皇與焦急,終是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片可怕的血紅。
她看見她的神祇、她半生裡從來高高放在心尖上淡雅矜貴的神,頂著一張沾滿塵土血汙卻仍舊美豔的臉龐,只來得及淡笑著對她啟唇說了句什麼,清雋高大的身形一晃,就在盈滿了血色的視線裡沉沉倒下——
她聽到左胸口好像有什麼一併分崩離析。
……那是,她的夢。
她的信仰………現已沉入沙土裡的信仰。
灰沉的天壓抑著淚水,她不得嘶吼不得崩潰,甚至不得呼吸也不得呼救,只得愣愣地妥協於命運。縱使心中千般萬般不甘與委屈,也逃不過梗著脖子削去反骨。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才會追悔。”
這話真是…那般諷刺,那般可笑,那般的、無力啊……
她搖搖晃晃轉過頭,眼底映入撥開人群焦急趕來的、付酉赤紅的雙眼,也映入瞬間變得黑白的、竊竊私語的人群。
那黑壓壓人頭攢動,不過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突然的暈眩感鋪天蓋地地襲來,她支撐不住無力的雙腿,單膝跪下。
泵出的鮮血和飛濺的瓷片沾染了她精緻的灰髮、劃破了她美麗的臉。她顫抖著雙手驚慌失措地捂住面前人鮮血淋漓的頭顱,像個無助的孩子呆坐著。任付酉擠在外層如何勸說甚至是怒吼,都好像失去了魂魄。
最後不知過了多久,她動了。
付酉瞬間抬眼,拖起沉重的步子衝過去想攙扶她起身。
總要有一個人保持理智的,他想。雖然同樣很悲傷,但他不能。
然而還未等開口,他聽到,謝暄搖潰地趴到那個依稀能夠艱難分辨出的人形耳邊大喊:“溫澄你是不是太久沒見我了所以想故意嚇唬嚇唬我?好了我成功被溫大影帝的演技給折服了,你別玩了快起來好不好?”
刺耳的警笛聲迫使噪亂的人潮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直到身著制服的警察趕來準備將她勸離時她還在瞪圓了眼睛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麼啊?”
那女警官也是溫澄的粉絲,聞言哭得泣不成聲但還是要礙於職業斷斷續續地解釋:“澄哥他……去世了,我們……”
下一秒,她眼前一花,被血水淚水糊了一臉的、已經哭得渾身發軟卻不知從何處生出力量猛然站起的謝暄搖揪住了衣領:“你說什麼呢,什麼去世?呸呸呸,我知道你就是溫黑嫉妒我家橙子,橙子還好好的怎麼會去世?!他只是在跟我玩遊戲、只是在跟我玩遊戲而已——”
她笑著轉過身托起溫澄那堪稱恐怖的腦袋,看似清明的眼睛裡其實早已混亂:“是不是啊?橙子你快起來跟這個黑子證明一下!”
半分鐘後……
五分鐘後……
滿臉血汙的男人依舊毫無反應。她披散著的銀髮上沾到混著血色的土塊,同樣糊得亂糟糟的臉隨著手中的溫度漸漸冰冷僵硬。
〔溫澄死了〕,被攔在警戒線外的付酉沉著眉眼苦笑一下,鋒利單薄的眼角承不住,不自覺悲傷地落了淚:
〔謝暄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