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我說說麼?”蒔泱問道。
看得出來男人有事憋在心裡,被自己這麼一問,那壓抑在心底的情感好像有些不受控了。
“當然……如果阿泱願意聽的話。”
聞言,鶴稹怔了怔,隨即勉強扯了扯嘴角,大概也是感覺自己過於勉強了,他頓時又低下了頭,嘆了聲氣,抬眸望向了此時已經被烏雲遮半的明月。
“雪鶴一族,傍松雪而居,食魚飲露,在妖族眼中,我們過得…好像不太像妖了一點。我們這樣子,卻偏偏是人族稱讚的高潔……”
而且,他的父親,他的族人,還以此為榮。
可這樣的境況,在他出生之後,一切都變了。
“我出生的時候,那年正值盛夏,可是卻在母親生下我後,天氣突然就變了……飛雪紛紛,下了整整三天,把當時雪鶴所居的地方都給冰封了。”
只不過,當時大家都把這一切歸咎於天,沒有把這異象引到他的身上,直到…父親看到了他。
雪鶴生產時,是要變回原形的,以方便孩兒的誕下還有自己力氣的儲存,而且,誕下的孩子,出生時也是未化人形的。
可是他不同,他一出生,就險些要了母親的命,而且在有人抱起他時,眾目睽睽之下,他變成了嬰孩模樣,伴著外頭讓族人無法尋找食物的大雪,他初定為了不詳。
所以他的年幼時期,即便父親為族長,同族之人都對他避之若浼;即便他用身份壓他們,換來的只有冷嘲熱諷。身上的傷害不敢留下,可是言語,倒是句句刺穿他的心。
正恰當時,族中還有一派是不滿於父親的帶領的,為了扳倒他的父親,那些人同向父親施壓不說,他們的孩子,也處處給他難堪。
他除了背上能展露的翅膀,其餘都是嬰孩模樣,他們,則是以雪鶴之姿,罵他異類。
“你差點害死了你的孃親,你是族長大人的恥辱!”
“不會化形的怪胎!”
“害我們餓肚子!你要不是仗著族長大人,你早就被處死了!”
“……”
諸如這樣的話,他整個童年都是充斥著這樣的話語。都說童言無忌,可他,為什麼覺得字字誅心呢……
話說到這裡,鶴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垂著腦袋,高大的身軀都籠罩在了悲傷之下。
見此,蒔泱忽然抬手摸上了鶴稹的頭上,糯聲哄道:“呼嚕呼嚕毛,不哭不哭。”
頭上隔著墨髮的溫熱傳來,讓鶴稹怔愣了一下,又因小姑娘的話破涕而笑了起來。
沉吟了片刻,他輕輕握住蒔泱的手放了下來,眼睫上留的晶瑩隨著他的抬眸顫動而下,鶴稹眨了眨眼,繼續道:“但即便如此,父親和母親的愛,卻從沒有因為他人的眼光和說法改變過。因為異來的雪災,當時那段時間其實很難度過,父親身為族長所要處理的事物更是重上加重……”
但即便如此,他想見到父親的時候,他總能陪在自己身邊,記憶中那不苟言笑的父親,在他的面前,從來都是喜笑顏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