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現心若死灰,可是以前的反應是激烈的。那是一天晚上,黃世仁回來了,燕子說:“這個來著,還是要完成家庭作業哈”,黃世仁本來在外邊就是已經了,燕子喊他,要,他想這吃了飯又吃飯是一件難弄的事情呢。說的是,在家裡吃飽了,在外邊還能再吃點,在外邊吃飽了,在家裡一點都吃不進去了。他在外邊沾化惹草,但是燕子卻不介意,反而對他噓寒問暖。他良心發現,多好的女人啊。他本來是有想法,沒辦法,就霸王硬上弓,撐著,可他忘乎所以的時候,燕子趁他不注意,摸掏出剪刀,要把他的根剪掉,黃世仁自己本來就心虛,時時刻刻提防著女人,擔心女人要報復他,他微微睜眼的時候,在衣櫃的玻璃鏡子中發現女人正拿拽著剪刀,他幾乎是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吆喝說:“你要做啥子,做啥子”,彎著腰,用雙手弧蒙著那裡,又立馬抓起褲子,籠上,這是女人要剪他的種開關,總禍根呢,他要把根留住呢。燕子會來事,說:“你怎麼了,我是要用剪刀剪個東西,看把你嚇的,你是不是做了啥虧心事哦”。想當初,燕子深深的愛著他,放在手裡怕飛了,銜在嘴裡怕化了,現在慪氣呢,隨時都打著氣隔,有時輪著手掌將胸中的氣一次一次的往上往下運趕,嘆著長氣。燕子後來看清楚他了,平靜了,沒有把他當自己的心愛了,於是乎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黃世仁正在與娘說話的時候,兒子黃大寶出來了,說:“你是哪個,你回來搞啥,你咋不到我小媽嫩媽哪裡去呢,你給我滾哈,現在,都在說你的局長要落了,你一個淨菠蘿,在位的時候顧外頭的人,現在要垮臺了,又蹭回來,好意思不,還要臉不,你再不滾,就不要怪我不念及父子情了哈”,說著就推搡著將他掀趕出了家門。
至此,黃世仁覺得火已經是燒到自己的屁股上來了,自己不說身陷絕境,也是沒有退路了,必須早點打主意,要不真就是楊癟嘴第二了。
黃世仁在大街上漫無目標地走著,遊浮浪蕩著,天空飄來了小雨,淋溼了他花白的頭髮,雨水,在他的額頭上,臉頰上流淌著,他走進一家小酒館,要了一塊牛排,打來了幾兩燒酒,酒是一燭天,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吃喝起來。他有些醉了,將酒杯一個底朝天,此時的他,血絲在白眼珠子上竄開來,那情勢,就像是雪白的天空突然就是一道扯天扯地的閃電,猛地,他將杯子往地下一甩,破碎的杯子片濺彈起老高,嚇得其他的人都驚慌的往這邊看過來,有膽小的人不知發生什麼事,屁股從凳子上抬起來,已經是要跑的架勢了,直到看清楚了,又才癟嘴嘆氣攤戴回到凳子上。有的人嘴皮蠕動了幾下,罵說:“他媽的,喝不得,少喝點兒馬尿水水”嘀咕的聲音也就自己都聽不清楚了。有的人從頸窩處一下伸出脖子,亮起兩個眼睛,想看個究竟,接著把腦殼兩搖,就又逑從領口入了。大家也就用眼睛說話表示心情了。老闆娘也不敢說什麼,直是上來收拾地上陶瓷罐杯子的渣子。黃世仁從屁股後邊的包裡摸扯出一張票子,往桌子上一拍打,說“老闆娘,夠,夠不,不找了”,說著,就左腿打著右腿,右腿打著左退,踉踉蹌蹌的走向遠處,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深夜中。
他來到了鄉下的老房子,從一個竹簍子拿出一個包裹,一層一層的揭開,翻出了一把殺豬刀,那是他的父親留下的傳家寶。他父親原來就是一個屠夫,看到自己的兒子不啥行,長大了總要有個事情做,一技之長才有立錐之地呢,希望他子承父業,就把這一套殺豬的工具留給他了。他用大指頭,去摸試著刀口,已經是鏽跡斑斑,說不定都殺人不出血了。他接了一盆水,拿上刀,來到磨刀石頭後坐下,澆水,“哐茲,哐茲”地磨起刀來了,他想起了古人的詩詞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時,猶能簸卻滄溟水”,但是他,卻又仰天大喊說:“鳳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哎,我是不是壯士第二呢?”。不大一會兒工夫,在月亮壩子裡,刀片子閃著嚇人的寒光。
他悶了一會,覺得刀殺不可取,都什麼時代了,最好是槍決,乾淨利落,就又將刀放回竹簍子裡去了。他記起了,還是當兵的時候,偷偷的藏著幾顆子彈,但是現在沒有槍,他聽說網上有賣的,便開啟網站,果然有呢,他就在網上購買了一支手槍,沒有幾天,他就收到了。他將手槍裝上兩顆子彈,藏在羽絨服裡,一雙貓頭鷹樣的眼睛,窺視著,伺機而動了。子彈兩顆,一顆是送給趙桂花的,一顆是留給自己的。可他又想來想去,只有趙桂花該死,自己不該死,自己對生活有著無限的渴望與嚮往。自己現在是下去了,稍有不從,進去了,就是下去了,二奶那裡去不起了,自己家裡回不去了。萬一那些法庭上敲錘子的人,就是說的錘子領導,一錘子敲下去,也給自己整個敲沙罐,那就完蛋了。
死刑惱火啊,說是判了死刑等求死的過程,煎熬人呢。前些年,小時候的青尻子娃兒朋友牛娃子,膽大殺人,後來被判處死刑,執行的時候,黃世仁看見過的了。就像是牽趕牛樣給趕來了,大家彎著腰,蹬著八字腳,背靠抵著人浪,給閃開道,那陣仗就像是飛艇劈風斬浪般排劃過水面,後分開的人浪就又迅速合攏簇擁起來。牛娃子被栓在一顆樹下,反剪的雙手上栓套著繩子,五花大綁得結結實實。一會兒,牛娃子被提上宣判臺了,後邊的一個執行官,鼓著氣,一貓腰跳起,從他後領口處往背心處插下去一牌子,像是T字,牌子下端尖得像是個瞄刺刀刀,猛地插下去的時候,牛娃子裂了裂嘴,身子幾抖幾歪。牌子上書:“殺人犯,牛娃子”。這當兒,大家木然地圍觀著他,判官宣佈死刑執行命令了,牛娃子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死去活來,要往行刑地去了,他渾身軟完了,兩個人高馬大的警察拖提著他,灰多厚的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說是裡層的褲子已經叫人在褲腳處繫上了帶子,失禁的屎尿都掉落在褲襠裡了。想起這,他又執意槍殺了趙桂花之後,留給自己一顆子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