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藥要涼了,不如趁熱喝了。”碎燕看著一動不動的沈汀年,心中十分不安,許是這藥味太沖的緣故。
“去取個罐子來,把這碗藥裝起來。”
“是……裝起來?”碎燕本能的應答了一聲,又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沈汀年挪開些身子,把藥碗推至遠處,“這是比落子湯還要毒的禁藥,我前段日子飲的避子湯本屬寒性,再喝這麼一碗藥,大概真的要一生無子……”
碎燕聽傻了,匆匆取了個罐子過來的菲菲頓時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打轉,她噗通一下跪在桌腳處,只覺得呼吸困難:“主……主子,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守著煎藥的,半步沒有離開……”
聽見動靜從隔間過來的寒莓與菁菁也匆匆跪下,她們彼此對視都一臉茫然。
碎燕還沒緩過勁兒來,回想起自己剛才還催著沈汀年喝藥,只覺得後背發寒,再也忍不住也跪在地上,“奴婢有罪——”
“不怪你們,這藥既是禁藥,來路定然不是你們能察覺到的。”沈汀年摸了摸肚子,隱約有些疼痛感,心裡越發的堵得慌,若是先前的避子湯也出現了問題……她卻沒有察覺到呢?
這宮內指不定藏著高手,她應該萬分小心才對。
即便她這樣說,跪著的四個人也不敢起來,尤其是菲菲嚇得臉色慘白,求饒的聲音都在顫抖。
“難道是汪太醫?奴婢先前聽說過他,祖上幾代都是杏林高手,年僅二十一便入宮做了御醫……”碎燕語氣雖平和了許多,可臉色也是很難看,下午才診過脈,晚上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汪太醫自然脫不了嫌疑。
沈汀年垂下眼眸無所可否:“有一便有二,這次不成功,還有下次,馬腳露多了總能逮著。”
她大抵能猜著些,太孫宮裡也不完全是太孫的人,原先她的用膳飲食和太孫常在一處,讓人無法下手,如今太孫不在宮裡,可不是最佳機會嗎!
連口吃的都要過分防備,太孫宮環境的險惡讓沈汀年興起了前所未有的反感,也讓她意識到不論她怎麼待人處事,低調或高調,都改變不了事實,那就是她的存在,擋了路,礙了眼……誰都容不下她。
出了這樣的事,主僕幾人都懨懨的,沈汀年挨個看了她們一圈,吩咐道,“都起來,還跪著做什麼。”
“是。”幾人老老實實的站起來,曉得沈汀年是不欲多談這件事了,隨即退下去的,張羅沐浴的……都各司其職,唯獨菲菲情緒還未迴轉,出門之後蹲在臺階上發呆。
許久後,沈汀年沐浴更衣完,踱步到視窗,徐徐涼風從窗戶吹進來,她靠坐在窗戶邊,看了眼天際掛著的彎月,聲音很輕,窗外臺階蹲著人,和窗內隨侍的人卻也都能聽見。
“有些事也不肖說,我雖現在毫無野心,卻也不知後面的命運,日後的生活……只會接觸更多的人,面臨更多的陰謀詭計。”
“我們也不需要為那還不可知的事情,就鬱鬱不樂。”
碎燕沉默,她一直覺得沈汀年比她所認識的人都要聰明,以至於此時此刻察覺到沈汀年言外之意的那份‘無可奈何’,那份知曉自己宿命的通透,打心裡心疼,若是沈汀年能糊塗些,或許能夠過得更好,因為簡單,而快活。
……
五月初七這日濮陽緒頂著炎炎烈日回了臨時闢為住處的別苑。他此次南巡打著察看江南連年澇災汛情的幌子,誰知道老天爺開玩笑,自從開春起,江南蜀川等地便一直沒有下雨,到現在旱災已經綿延到了大周半數疆域,濮陽緒忙的昏頭轉向,已經忘了日子,也許久沒精力想別的事情了,若是再這麼旱下去,今年全國的收成都要受影響,能緩解旱災的法子他都想了個遍,歸根結底就是要老天下雨。
農乃是國之根本,沒有糧食,動搖的是一國根基,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頭疼的爆炸。
徐肆悄悄進來,手裡捧著個錦盒,他也是慫眉耷眼的愁苦相,都說皇帝不急太監急,這主子都急了,他自然也急得口舌生瘡,日日喝蓮子蘿蔔湯下火。
濮陽緒從竹榻上翻了個面,昨夜去巡察臨安城附近的幾處水庫,到現在才回來,喝不下吃不下,更睡不著。
徐肆杵在珠簾處進退不得,探頭探腦的看了好幾回,濮陽緒閉著眼沒好氣:“滾進來。”
“殿下息怒——”徐肆進了內室,把覺得沉的墜手的錦盒捧到濮陽緒跟前,“今兒個是什麼日子,殿下怕是不記得,奴才們也不敢提起。”
“可這份生辰禮是沈婕妤囑託奴才的,奴才也不敢不拿出來……”
原是離京的時候沈汀年就讓他帶上了這個錦盒,交代他在這天給濮陽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