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是分等級的,束泰原先之所以不說,是因為福安其實一直暗中幫襯濮陽緒,他沒有明確的投誠,只是用行動來幫他,這件事束泰也知道。
福安此人最早入宮時是琮王生母沈貴妃宮裡的跑腿太監,因為在御前露臉的輕快,後來才被仁武帝調到乾清宮當差的。
至於禁軍統領明面上是束泰的上司,可實際上劉統領也是投誠濮陽緒的,早些年劉統領陷入過一樁案子,他騎馬時馬腿斷了衝撞到了貴人,當時只是禁衛軍的一名都尉,是濮陽緒惜才不忍他因此喪命,在仁武帝面前保了他一命,最後被髮配到北境做守軍。
屢立軍功被琮王提拔上來,在三年前回京受封擢升了禁軍統領一職。
這兩人細究起來其實都和琮王有干係,所以束泰沒法說,萬一這也是幕後人的計策,豈不是讓濮陽緒同琮王生了嫌隙?他自己粗心大意中了算計,就得認,就得擔責,而不是找旁人的錯。
“還沒有想明白嗎?”
束泰抿唇:“是我失了防範之心,給他人可乘之機……”
“你遭了他們的算計本身並不算大事情,可是呢……”濮陽緒嘆了口氣,“這意味著是我們自己人之間出現了黨、爭。”
居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黨、爭,濮陽緒和琮王一貫是同一陣營,因為他們關係好,但是追隨琮王的人和擁護濮陽緒的人之間沒有達成統一認知,說直接了就是琮王軍功傍身也有資格問鼎天下,那些衷心琮王的武將們自然是希望建立從龍之功,若是琮王繼承大統,武將的地位也會得到提升。
反之,大周向來重文輕武,濮陽緒身邊的臣子一黨也是文臣居多,武將鮮少有機會出頭。
束泰有些木然,喃喃道,“竟是這樣……”
大業未成,自己人先鬥起來了?
正是這個道理,前途未明,尚且還有立功的餘地,武將們拼死拼活的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封侯拜相,福澤後輩,若是塵埃落定了,論功行賞也分親疏遠近,哪裡誰都輪得到。
“與你直白的說清楚,便是讓你心裡有數,日後行事愈加小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束泰眼眶有些發紅,心緒沉重之餘,更多是感激,君臣之間最難的便是信,濮陽緒信他。
他起身之後又鄭重行了一禮才退出去。
雲層漸散,露出了清朗的夜空。
濮陽緒微闔雙眼,慢慢的放鬆身體,正在思量著如何安排大軍出征,只覺得指尖微熱,才發現沈汀年不知何時端了杯熱茶到他手邊。
暖意入心扉。
月色透窗而入,燭光映染著彼此,濮陽緒的那雙黑眸裡閃著光,如同映著一輪明月,如她剛才來路上所見一樣,讓人心旌搖盪。
沈汀年微微眯眼,很多時候她就是被一些細節擊中,就如現在,濮陽緒流露出的心情,還有他見到自己眼中不曾掩飾的悸動,無論他在外人眼裡多麼不可挑剔,不辨喜怒,在她這兒,就是這樣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