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崔氏坐在右下首第一個位置,她這般靠前自然有底氣,一則是有寵,二則性格使然,她是個聰明自信的女人,眼下看著張嫣的做派,眼底有些不屑,她忍不住也看向太后,想看看這位的情緒。
可沈汀年如一面水鏡,沒有半點給人揣測的空間。
“還請母后成全臣妾之請。”
“你先起來吧。”沈汀年還在思量著怎麼把話說清楚,她以前連皇后都要當的人,就為了少做事多享福,如今當了太后了,還指望她多操心少清閒?
沒等她再開口,殿外傳來唱喏聲,下了早朝的皇上來了。
濮陽湛沒成想進來蘭溪宮,會有這麼多人。
堪稱是整個後宮的妃嬪都聚齊了,連從冊封以來就沒有被召見過的貴人之類的都來了,滿滿當當一屋子二十來號人。
他下意識的蹙了眉頭,“你們這麼多人擠在這做什麼呢?母后她最不喜歡人多……”
沈汀年乍然見到自己兒子這樣對待一屋子嬌嬌軟軟的姑娘家,有些好笑,她恍然覺得這樣的一幕有些熟悉,似乎曾經發生過類似的場景,只是細想,又不知道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她哪裡能記得起……如今的局外人曾經也是局中人。
“哀家也是這麼說的,”沈汀年順著濮陽湛的話茬接了下去,“正好你也過來了,這事就說個分明。”
她一面不教濮陽湛再訓斥下去,一面也安撫眾人的情緒,“哀家不是不喜歡你們,就是年輕的時候落了些毛病,人多聒噪容易頭疼。”
“所以每日請安諸如此類的事項都免了,逢年過節來一趟就好了。”
幾乎在她剛說完話,濮陽湛就一揮手示意她們都走,“全都退下吧。”
好不容易見到皇上一面的人皆是爭分奪秒的望著他,恐少看一眼都虧了。
奈何俊美少年冷著臉就轉了身,絲毫不給她們多看的機會。
濮陽湛往張嫣讓出來的位置上一坐,還有些不愉,連帶著瞥了眼張嫣,帶著審視和思量,後者面色平靜,渾然不覺自己被打量和評判的模樣,倒是跟著她後邊走的葉風荷心裡有些悵然和無奈,當皇上的女人不容易,當皇后就更不容易了。
沈汀年看了眼葉風荷離開的背影,有些出神,濮陽湛順著她視線看向那邊,“母后在看誰?”
她收回視線,只在心裡想,這葉風荷竟然甘願做個侍女……當初她給的機會可是入宮為妃,以她更勝張氏的容貌,當一個寵妃不在話下,到時候自然能夠制衡張氏,穩固宮闈。
“是朝上有什麼事情?怎麼一早兒就有些動情緒了。”沈汀年不答反問。
濮陽湛也沒有追根問底,轉過頭來沒有說心中發愁焦急的事情,今日朝上又議起西戎和親的事情,大多數人竟然都覺得若是西戎聖主非燕王殿下不可,也不是不能答應,畢竟佔下西戎大半疆土的他們需要時間來休養生息,更需要時間來把這些疆域真正的變為大周國土……在他們看來,國家大事面前個人的事情都是小事情。
就算那聖主是個男人,燕王殿下未嘗不能犧牲。
在國之大義面前,個人犧牲不算什麼——聽見這樣的話的濮陽湛內心裡氣的吐血,面上卻不能當即發作他們,忍到下朝才吩咐人去查一下那些口口聲聲國家大義的官員最近都接觸了什麼人,因何轉變了口風。
“朝上能有什麼事情,每日按部就班,如今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安撫西南一帶的流民……”
一年的征戰對大周的損耗也確實不小,那些因為戰亂而不得不離開故土的流民更是成千上萬,談及這些國事,沈汀年面色也嚴肅起來,像小時候教導他一樣,把事情的輕重緩急列出來,一樣一樣來處理,“流民歷經顛簸不宜驅逐回西南,先就地安置,而新的那些城池可釋出招納令,以土地免稅一年或三年為利,引全國之人自願前往居住……”
坐了半日,就聊了許多話,濮陽湛打心底裡覺得鬆快了許多,有沈汀年在,外人眼裡頂天立地的男兒,卻還是母親跟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