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暗歎著,便也點了點頭,“進來說吧。”
等門重新關上,能護衛便把自己今日的所見都說了一遍:“屬下趕到教坊司勾闌樓的時候正好看見京都府的衙差把教坊司奉鑾帶走了,說是奉命傳話,當時樓中空若無人,也沒有人阻攔,王捕頭對他十分客氣,還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沈餘在教坊司樓裡待的這幾年神秘莫測,許多人還真的是隻聽其名不見其人,所以周家和劉家同時在教坊司勾闌樓裡栽了跟頭之後,不約而同的查起來沈餘的把柄。
人只要活著,總有一些有干係的人際,他無父無母無家人,曾經有過的一段關係和往事也在元禧帝的手中抹的了無痕跡,以至於他們查來查去,只查出來一個人。
京城南街的一間無傷藥鋪是沈餘每年都會去一兩回的地方,那藥鋪的老掌櫃是他的老熟人,無論沈餘是什麼身份的階段都沒有同他斷過聯絡。
“據那王捕頭說的,是白家在白小姐過世當日就報了案,但是為了不影響喪事,嚴令京都府不可把案情洩露出去,直到今日發喪完畢,王捕頭才領著人去傳他問話……”
白家小姐自小體弱,常用一味補氣血的藥丸,因為方子不能教旁人知道,每次都是府裡的人去不同藥鋪採買了所需藥材回來,由府裡的大夫熬製,一直以來從未出現過問題。
“總共有五家藥鋪的掌櫃都被京都府衙召去問話,之後放回了四家,唯獨無傷藥鋪的老掌櫃被扣留了,因為有白家小姐貼身侍女的供詞,白小姐春天容易肌膚過敏,而無傷藥鋪有一個治過敏的藥膏非常管用,也十分有名……她懷疑這個藥膏有問題,若不然今年春天之後白小姐身體不會越來越差……”
雖然這個說辭純屬片面的揣測,但是因為白家採買過無傷藥鋪的藥材,又每月購置了一瓶治過敏的膏藥,所以京都府衙就不得不查一查這件事。
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抵上是這樣,能護衛跑了一趟京都府衙,又在教坊司勾闌樓等了許久,也沒有人出來接應,只好回來了。
濮陽湛和沈沉相繼陷入了沉思,這一招一石二鳥非常的巧妙和毒辣。
首先,在白家的立場上他們不可能不報案,只要報案就必然把無傷藥鋪牽扯進來,順藤摸瓜的讓無傷藥鋪的真正的主子——沈餘陷入局中,其次,他們不知道白沈兩家的關係,卻可以讓兩家人心生嫌隙,且不提榮臻王府和白家的婚約作罷,白小姐的一條人命總歸擱在那,她究竟因何而死?或許原因非常複雜,可到底是與沈家有關係。
“這件事你不宜出面。”濮陽湛站起來,他怕沈沉會不聽,還多囑咐了一句,“我會去問過母后的,你明白嗎。”
沈沉自然知道自己的尷尬,若是出面是幫著白家還是幫著沈家?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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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餘被扣在京都府衙的第二天,白家小姐病故係為中毒而亡的事情就傳的沸沸揚揚,始終保持沉默的沈餘也成為了話題的中心,大家都在揣測這人是誰?不管殺沒殺人,先得八卦八卦這人的出生和背景,若是能再有些風流豔史就更下飯了。
寄居在京城東三街上張府的葉風荷也很快就聽說了這個訊息。
張嫣望著對面神思不寧的人,直言開口:“風荷,你是不是在想救他?”
葉風荷微愣,“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只是略微打探了一下,畢竟我也不好帶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回家,就是我同意,我爹和我哥他們也不會允許。”張嫣神色坦然,也理所應當,倒叫葉風荷不好意思了。
她措辭良久方開口,“他是我養父,不是親生關係……”
也正以為如此,她其實是個淸倌兒,只是外人不會相信一個在勾闌樓裡掛牌的女子能有什麼清白,早些時候她還沒有現在這樣遇事不言不慌,常會因為得罪客人而被人刁難,每每都是靠沈餘出面擺平,久而久之,大家都會揣測他們的關係,說法有很多,多下流的都有。
“也不是那種不好的關係。”葉風荷從未主動與人說過自己的身世,棺中降生,墳中抱子,寄養於一隅,有女初長成。
“我母親也是個花魁,大概十年前還能打聽到她的花名,叫花葉……她其實也不姓葉,只不過我也不知道她姓什麼。”
張嫣為她添了一杯茶,也不用分辨真假,一段身世信不信也不會改變什麼,葉風荷悵悵悠悠的說完,才轉回了之前的話頭,“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人,可是他畢竟養了我。”
“那你知道,他這些年都做了什麼嗎?”張嫣只用一句反問就表明了她並不支援葉風荷去管沈餘的事情,甚至她對沈餘沒有一絲好感,一個勾闌樓的負責人,能做出什麼好事來,“他讓你去殺人。”
都說打人不打臉,做事留三分情面,張嫣一句犀利之詞勝過萬語勸誡,葉風荷瞬間蒼白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