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做了皇帝還有些小性子的濮陽緒,琮王微微嘆了口氣,露出那沉穩中略帶一絲笑意的表情,說了點心裡話:“來時也有想過一些事情,但是終究還是想要為自己活著,還有阿初。阿緒,以後,就辛苦你了。”
濮陽緒表情一滯,不說話了。
琮王道:“命是天給的,可日子是人過的。要做個什麼樣的皇帝,最終也只有你自己能夠決定。這天下,是你的天下,你也是天下人的皇帝。若你想要活出不一樣的路來——”
濮陽緒神色漸漸凝重,不由自主地低聲追問,“我自己——想要的路嗎?”
“當一個好皇帝,也要做你自己。”琮王說到這,已經鮮少的語重心長了,“不要像你祖父他們一樣,被權力慾望支配,被這座皇城吞吃了心……”
大周朝的歷代皇帝細數起來,都是登基後勤證治國,而到了執政中期就開始放縱任性,像仁武帝這樣骨子裡好殺性子的更是瘋狂,凌遲刷洗、滿門濫殺、株連九族……而到了晚期還能理事和保持清醒的極少,多是滿腦子想著‘長生’或是‘榮登極樂’。
琮王看著濮陽緒的表情,知道他已經認識到了他說這番話的意義,“阿緒,所有人都說我太像你祖父了,但是我不會像他的,你懂嗎?”
一個人沒法決定他的出身,但是後天的路會讓一個人脫胎換骨。
濮陽緒再也沒忍住,低下頭去,哽塞難言,只點了點頭。
“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一定可以!”琮王最後拍了拍低著腦袋,背脊卻挺直的年輕帝王,一時也是情緒披露,聲音難掩低啞,“我走了。”
濮陽緒一下子抬起頭來,雙拳握了握,又剋制的鬆開。也不說他走了就相見無期,而是琮王不願回京,也不能輕易回京,為了社稷安穩,他最好是永遠都守在北邊,遠離權勢紛爭的中心。
很多事情是沒辦法和旁人說的,比如濮陽緒在聽聞康安帝薨逝的訊息,也是一刻怔愣和後知後覺的難受的,只是血脈裡連著的那點情早在這麼多年裡磨得稀薄,根本比不了從小就疼寵愛護他的仁武帝,又比如此刻,他完全可以開口,以新君的身份將琮王調離北峰城,那地方苦寒又連年戰亂,大周能人干將也不少誰守著不是守……
濮陽緒眉宇間浮現掙扎,他幾度要開口,可權衡利弊後終究是沒有。
為了安彼此的心,琮王說了這樣一番告誡和交心的話。
臨走前才想起說一件事,“我帶了一個人走,太后和束泰那邊,你幫我兜著吧。”
“……”濮陽緒還處在情緒中,沒反應過來什麼人被琮王帶走了,會需要他在太后和束泰兩個人那兜著。
而等束泰失魂落魄的求見時,琮王早就已經帶著人離京了,濮陽緒這才想起來,原是宮裡那位醫技精絕的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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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堂。
百日熱孝裡,葷腥都沾不了,更何況是娛樂,也就是皇帝本人想笑就笑,他身為天子守孝以日抵月,二十七日一過可除服,可其他人都儘量說話都不露齒,穿著也守著規矩。
沈汀年身上穿戴著素服教棒棒識字,這孩子太乖了,教什麼會什麼,打發半天時間的教導夫子非常有成就感,然後翻出了讓陳落找來的一堆食譜,挑了一本《閒情偶寄》覺得這裡面飲饌部非常有意思,照著食單準備親手試一試燜米飯。
一聽說她要下廚燜米飯,燕熙堂的小廚房立馬忙活的比膳點還擁擠。比起已經是早出晚歸地參與到了國事中去的皇上,她這位寵妃才叫這群內侍們如臨大敵。
鼓搗了一下午,在飯將熟時灑薔薇、桂花的花露,然後拌勻入碗,沈汀年捧著飯打算送到勤政殿去,就聽見外頭人來回報,看見皇上的御攆過來了。
就這幾腳的路程本不值當坐御攆的,但是天熱,大男人本就體質火熱,走兩步就一身的汗,濮陽緒自己洗個澡倒也沒什麼麻煩,但是在沈汀年那洗澡就非常的麻煩,他會忍不住把人拉進去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