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也攥著拳頭自問了一句,腮下的那一撮稀疏的山羊鬍不停地抖動著,怒氣充盈著有些浮腫的臉龐。
“父親,魏相恐怕是為了在縣官面前爭寵,所以才要將事情做絕,看來是鐵了心要當萬人唾罵的酷吏!”
“他一直與我陸家有舊怨,此次更是要挾私報復,真乃歹毒之人!”
陸接又罵了一連串的惡毒言語,口沫橫飛,義憤填膺。
似乎他陸家從未做過任何歹事,今日是被酷吏所欺壓。
這也不怪他們,在他們心中,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其實都合情合理,哪裡有什麼不妥的呢?
祖輩當了官,難道不應該用恩蔭讓晚輩也當上官嗎?
天子賜發了那麼多錢糧祿米,難道不應該多買一些土地?
家族生髮得越來越大,難道不該買一些奴婢來充實內宅?
家中子侄輩有人當官,難道不該尋找機會做些商賈營生?
在河南郡和長安城開枝散葉,難道不該與朝中重臣聯姻?
在陸續和陸接的心中,這些事情全部都天經地義,做起來沒有任何的遲疑和猶豫。
目的決定行動。
為了獲得土地、奴婢、錢財和地位,許多手段就無所不能用了。
想要的土地,刁民不願意賣,難道不該用些手段逼他們就範嗎?
不交租的佃農,偷奸耍滑要賴掉地租,難道不該請郡縣官員主持公道?
魏相這種酷吏危害一方,讓民不聊生,難道不該想個辦法將他逐殺出去?
天子下亂詔遷百萬家訾之戶到平陵縣,難道不該串聯同儕進諫?
他們哪裡是為害一方的“豪猾”?簡直就是大漢一等一的忠臣和良善之人啊!
這樣的“首善”之家,被魏相這酷吏威逼壓榨,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王法嗎?
在這種情形之下,陸續和陸接這父子二人,當然會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心中自然悲憤交加。
“我就不相信,這魏相敢真的動我陸家,無非是裝腔作勢,給自己一個臺階罷了!”陸續背手嘴硬道,心中仍有幾分憂慮。
“父親,防人之心不可無,魏相那酷吏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韓不害可是說殺就殺了,這五百昌邑郎也都是實實在在的啊。”
年輕氣盛的陸接越說越氣憤,一怒之下,就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伴隨著“鏗鏘”一聲響,利刃出鞘,這正堂中多了凜人的殺意。
老成持重的陸續沉默了片刻,一邊摸著腮下的那捋鬍鬚,一邊在心中盤算著現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