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鄴城以後,諸葛誕見了這位的聲名遠播的族兄數面。
不過若是要算坐下來多說些話的次數,眼下還尚屬首次。
如梔子一般細小的茶葉在壺中隨著水沸翻滾不休,隨著壺中水的顏色變化,一縷清幽香味便盤旋而起縈繞在屋室之內。
這縷幽香也同樣探到了諸葛誕的鼻尖,讓他回想起曾見過的父親與滎陽當地鄉老往來的樣子。
互贊一番郡望,互誇幾多清名,互訴幾分苦楚,互求幾兩交往。
這些往往摻雜了黃白之物的往來,也就是伴著這般真茗的幽香才沒有那般俗套,如今族兄……
“果果將汝課業與我看了。”
話語雖帶著些許溫潤的笑意,但內容頓時將諸葛誕的心吊了起來,直至聽到“成績上佳,值得嘉許”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但鬆了一口氣之餘,第一時間浮上心頭的反倒是不可置信之感。
蓋因一個多月以來,他感覺進展神速的便是軍略,但與姜伯約相比依舊是難望其項背。
而在算學以及工學二途,與稱得上族侄的諸葛果果和諸葛喬交談起來,雖對方說的字都能十成十的聽懂,但組成一句話便十成十的聽不懂起來。
結果就這樣餓還能稱得上“上佳”且“值得嘉許”?
這些表情都被孔明看在眼裡,於是淺淺的笑意多了一分無奈。
入益州轉關中那兩年因諸事未定故而家人都留在了堅城江陵,以免遭奔波勞累之苦。
一對兒女雖未帶在身邊,但與髮妻一直都有書信往來,故而果果之聰慧以及喬兒在算學一途上的別有天分,孔明也是心知肚明。
小姜維自不必說,師父教的用心,這天水麒麟兒學的亦是刻苦,既能如他一般各途皆有涉獵,又能在縱閱千年戰事之變後點評近年之戰又有新見地。
這般計較來說,諸葛誕的這些自傷便屬於某種意義上的理所應當了。
不過這些話倒也沒必要詳細解釋,輕巧撥弄一下茶湯並分了兩杯出來。
輕輕搖晃了一下更顯透亮的茶水,孔明拿起面前的幾頁寫的滿滿當當的紙張,邊看邊饒有餘暇的說起來另一事:
“陛下不日將移駕歸京,新太學之興可期也。”
言下之意也很是清楚,對此諸葛誕並未有什麼猶豫。
從滎陽獨領風騷到鄴城知天下之大,從獨辯弱冠之士不落下風到識同齡龍鳳,兼之從隨魯肅師父起便聽之不絕的“汝乃諸葛軍師之弟”云云,這些種種都催促著他絕不可耽溺於安樂。
有見於此,從手中一沓書頁中抬頭的孔明也笑意愈盛:
既有誠道合志同之友,又有承道繼同志之後,安有所求乎?
如沐春風的交談,淡淡幽香的茶水,以及那明晃晃的誇讚,都讓諸葛誕不知不覺間放鬆了下來,不自禁的與這位族兄更生了幾分親近之感。
放鬆之後,曾被滎陽舊鄉誇讚過的口才在此處終於生出了幾分作用。
幾件鄉里求學小事被他說得妙趣橫生,更是善用口才仿照眼下鄴城的說書人念排了一段“虎牢關魯子敬威炮打曹軍”的戲碼。
眼見得族兄都有幾分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諸葛誕心中大定,於是終歸沒能按捺住心下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