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維康把他們約到一個度假療養院,這次見到他時,面色比上次差了許多。“徐總,她現在是我助手,請您不要介意。”在會客室裡,林如儁先提前打了招呼。晏紫初看了他一眼,向徐維康打了招呼。
“哦,沒關係,小晏上次來過,我們也認識。”徐維康語氣和緩,但聽得出有些無力。“我知道,曉瑾找你調查我。”
“我……”林如儁想解釋。徐維康擺擺手,意思讓他把話說完,“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要為難你們的。其實,我早些年上山下鄉去了雲河省,在那裡和一個姑娘結婚生了個女兒。”他看了眼林如儁的表情,“是的,我女兒就是柳娟。”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那會兒我留在當地,在一家衛生所裡當了個藥劑師,這日子過得清貧,但也挺幸福的。我本想自己一輩子可能就在那小縣城的鄉村裡生活,當個小藥劑師。可是,有次我女兒跟我說她想學樂器,家裡東拼西湊,但還是沒湊夠學費。我女兒很懂事,她不願增加我們負擔,還是放棄了音樂夢想。”
“唉。”徐維康嘆了口氣,“那會兒太窮了,窮到我記得女兒小時候,我都沒給她買過幾件新衣服。冬天棉鞋破了個洞,她腳上凍出個血口子,她得忍著沒告訴我。”他用手蹭了下額頭,聲音有些哽咽,“村裡的人紛紛都到城裡去打工了,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走出鄉村讓孃兒倆過上好日子。我跟著老鄉來到梁城,打算開家藥店,不幸被人騙了,藥店沒開成,錢被騙光了。當時,我尋了家藥店做了臨時工,正好有個老人在藥店裡昏迷,我憑藉自己一些醫藥知識救了他一命。這老人便是周曉瑾的父親。”
“他得知我的志向後,立即拿出錢資助我開了一家藥店。和藥商、藥廠打交道多了,我摸出了裡面的門道,於是我拿出開藥店賺的錢開了家藥廠。這些年藥廠越做越大,我盤下了幾家倒閉的國營藥廠,才有了今天的規模。可是,老天賞賜給你,註定要從你身上拿走些東西。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梁城做生意,很少回家。柳娟的媽媽得了重病,我都沒顧得上照顧她,就連她最後一面,我都沒及時趕上。後來,柳娟來梁城看我,她看見周曉瑾和我走得很近,一直忙前忙後,懷疑我在外有了女人,才拋棄了她孃兒倆,一氣之下跑回了雲河。”
“所以,她把姓改成孃家姓。而您覺得愧對她,每年就匯款到他們公司?”
徐維康點了點頭,“是啊,她跑回去後,掐斷了所有和我的聯絡,後來我才知道她把戶口上的姓也改了。唉,總而言之,是我愧對於她們。”他用手擦了下眼角,這個已過花甲之年的老人,花白的頭髮耷拉在額前,精神頭與之前相比似乎洩去了一大半,也許是對女兒和前妻的愧疚,讓他在晚年都陷入在深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
“我一直想辦法補償女兒,我去雲河找過女兒,她閉門不見;我給她匯錢,她又悉數退了回來。去年,我瞭解到,她和丈夫開了家公司。公司創業階段有些艱難,我就想辦法幫幫她,但科技方面的東西我不懂,我也沒這方面人脈。我就跟他們一個股東商量了,簽了份合作協議,每月給他們打一筆款。雖然我知道這虛假交易查出來會有問題,但也只有這個辦法。柳娟最終還是知道了,她沒有舉報我,每個月又把錢給打了回來。”
林如儁終於知道這幾筆交易到底怎麼回事了,“那周總知道這事,怎麼說?”
“她看了你給她的報告,跟我大吵了一架。我和她其實已經分居多年,早年確實她幫過我不少,但她性格太強勢,眼睛裡容不得沙子,我發現我們性格實在差距太大,我也提出過多次離婚,她不肯。我甚至想放棄事業回雲河去,她知道我這想法,死活不肯離婚。所以,我們現在也就是在外人面前需要的時候,一同出出場,私下裡都是各過各的。而這幾年我身子骨不行,公司的事都全由她在打理。”
“那您想讓我們幫您做什麼?”聽徐維康講了一大段故事,林如儁猜想他肯定有什麼事想讓他幫忙。
“我一個老頭子,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想見到我女兒。”徐維康拿出一份協議,“如果你能幫我見到我女兒,我願出讓我名下股份的20%給你。”
“這使不得。”林如儁趕快把協議退回去,“徐總,您的忙我一定會幫,但協議請您收下。我決不能拿親情做交易。”
從房間內走出來,林如儁走去辦公室,找了療養院的主治醫生。
“徐維康得了癌症?”晏紫初有些驚訝。
“是的。”林如儁點點頭,“還是晚期,醫生說保守點還有大半年吧。”
“唉,難怪他急著見女兒。他也挺可憐的。”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走吧。”林如儁拽過她,走出了療養院。
“明天我去雲河找他女兒吧,我女人跟女人之間還能好說些。”
“也好。”林如儁沉默了會兒,站在門口看著遠方,“那你此去當心點。公司那邊我會跟潘總說的。”
晏紫初朝他笑了笑,一縷斜陽照她臉上,他似乎覺得那張燦爛的笑容又回來了。“哦,對了,差旅費幫忙報銷下。”晏紫初回頭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