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寡君問候楚侯。”呂武身為人臣肯定率先見禮。
楚君熊招本可以不回禮,卻是正兒八經地回禮,笑呵呵地說道:“經年不見,陰子神采依舊。”
呂武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楚侯卻是日漸消瘦,還望保重身體。”
都城被兵臨城下,又給勁敵弄了一場飲馬大河,攪得剛繼位不久的楚君熊招添了不少麻煩,公務多再加上心情不美麗,吃什麼玩意都不覺得香,近些日子的休息也不好,人看著憔悴是挺正常的事。
楚君熊招內心挺無語,苦笑說道:“皆拜陰子所賜。”
如果懂得禮節會發現一點,呂武對待楚君熊招的稱呼沒什麼異常,也就是用詞很正經,倒是楚君熊招沒用呂武的職位稱呼是種異常。
兩軍擺開陣仗是個非常嚴肅的場合,越是到這種時候禮節就更不能缺,決不能落下什麼話柄,給予敵人有打擊己方軍隊士氣的由頭。
再則,史書上也不好看呀。
楚君熊招幾乎沒有停頓,說道:“我聞晉大亂,趙氏、魏氏、羊舌氏三家卿族先後除名?”
這是在挖苦,還捅痛腳?
呂武面不改色地舉了楚國一些內亂的例子,再一臉感慨地說道:“世道如天道,氣候有變,且變幻無常,況乎人哉?”
楚君熊招贊同地點了點頭,不改笑意地說道:“然,陰子有何教我?”
呂武說道:“人初生之時,眼眸清澈,不知何為慾望;小小孩兒生長,所視所聞增多,必然有所求;無慾之人不可獲高位,身居高位者日久,貪慾必日漸見長,不為其己思己願,實乃烈火烹油,無可止也。”
一大串話從呂武嘴巴里蹦出來。
楚君熊招聽得極為認真,一開始還能時不時點頭,後來專注地聽了起來。
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麼啊?
其實就是楚君熊招先開的頭,譏諷或嘲笑晉國果然有夠血淋淋,多少笑話呂武幹掉了與陰氏結盟十多年的魏氏。
呂武則是在表述人生的變幻無常,上一刻還能哥倆好,人在呼吸就會有慾望和追求,大傢伙都要為一大幫人負責,遇到了爭執不好退卻,該爭就會去爭,爭著爭著矛盾肯定越來越大,直至演變成只有一方能繼續存在下去。
所以了,小到個人與個人,廣而概之的從家族到國家,有些事情就是那麼的操蛋,並不以一兩個人的意志而決事,形勢比人強的局面下再不想幹也要硬下心去幹,不然滅亡的就是己方了。
楚君熊招問道:“人性,善抑或惡?”
這個命題有點大了,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說清楚。
他們所處的場合實際上也不是聊天的好所在,再往深了聊的話,呂武記得住的鴻篇鉅著還是有幾篇的,念出來再深究講解,天曉得能侃多久。
在數萬人的注視下聊天是一種什麼感受?
一開始呂武被幾十個人盯著都會感到渾身不自在,隨著身份地位越來越高,說實話被越多的人注視就越會有成就感。
辛虧呂武有明確的人生目標,要不然說不好哪天真的飄了。
楚君熊招自出生就是個被捧在手心的寶貝,成長的空間也早就讓很多事情養成了習慣。
很多事情就是習慣成自然,哪還有什麼感受的嘛!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惡?待來日若有空閒,願與楚侯詳談。”呂武說道。
一句話而已,整得楚君熊招的整個人有些發愣,有一小會才回過神來,甚是可惜地嘆息了一聲,說道:“寡人甚是期待。”
呂武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