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廣原辦公室幾乎全是煙鬼,人手一支菸賽過活神仙,幾個人輪換著吞雲吐霧,弄得辦公室裡一片煙霧繚繞。
梁廣原是個資深菸民,常年抽菸使他牙齒焦黃、面板粗糙,加上穿著隨意,看上去足有五十多歲,實際上三十四歲的他僅僅比夏蘇大上一歲。
此時的梁廣原正在目不轉睛盯著電腦螢幕玩著挖雷的小遊戲,耿志遠走到他跟前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依然在忙活著挖雷。兩萬多塊錢的奔騰計算機在他手裡變成了遊戲機,這個遊戲玩的成本可是有些大。
“梁工,楊主任安排我去海濱縣硝酸專案施工服務,他讓我找您。”耿志遠見他玩的正酣,又等了一會兒見他依然鏖戰不已,不得不出言打斷。
“哦……哦……不好意思。”梁廣原嬉笑著關掉遊戲,深吸了口煙吐了幾個菸圈,悠然道:“你去廠裡找陳健陳廠長,他負責和咱們設計院打交道,你買好票後跟我說一聲,我讓他派車接你。”
“行,我去了住哪兒?”耿志遠被房間裡濃重的煙味燻得頭暈腦脹,只想著趕緊交代完出去透透氣。
“住他們招待所,就在他們鎮上,能洗澡有電視,條件還算不錯。”梁廣原從桌上拿過一張紙道:“這是硝酸專案各專業負責人的電話,哪個專業遇到問題你就找哪個專業解決。現場都有圖紙,你就不用帶了,帶點蓋好章的設計變更單就行。”
“嗯。我現在就去買票。”耿志遠接過紙來一瞅,工藝專業負責人赫然就是王平。
“你去了那兒多去現場看看,有空認真學習熟悉一下工藝。咱們後面還有好幾個中壓法硝酸專案,到時候一快乾。”梁廣原沒有自己帶的學生,最近聽王平說起過耿志遠,說這個小孩踏實安穩,是個幹設計的好苗子。所以有心籠絡他,將來好作為自己的幫手。
耿志遠對他邋遢不堪的形象著實不感冒,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客客氣氣答道:“好的,謝謝梁工。”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半多,耿志遠揹著一個人造革旅行包孤身走出了梁城站。距離上次離家還不到十天,他再一次回到了家鄉。
臨來之時,他原本想跟陸怡打個招呼,告訴人家一聲,後來想到自己跟人家姑娘僅僅一面之緣,關係還遠沒到那個地步,最終耿志遠打消了這個略有些突兀的念頭。
出站口一個身材魁梧的高個年輕人舉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設計院耿工”,看來十之八九是化肥廠接站的人。耿志遠迎面走上前去點頭示意道:“你好,我是省化工設計院耿志遠。”
廠裡安排來接站的是硝酸車間副主任孫大旗,他見耿志遠如此年輕,有些愕然道:“耿工這麼年輕,真是沒想到。”
“我剛畢業,請多指教。”耿志遠深知一個人技術水平的高低,在同行面前是裝不出來的,還不如一見面便坦誠相告,省的以後識破被人笑話。
孫大旗見耿志遠為人實在,爽快道:“我是硝酸車間孫大旗,指教不敢,咱們互相學習。”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孫大旗領著他來到停車場,坐上了一輛方頭方腦的北京大切諾基。
“咱們先去招待所吃午飯,吃過飯後開個房間休息休息。下午我再來接你去廠裡。”孫大旗把行程安排簡單說了一下。
“行,沒問題。”客隨主便,耿志遠又不是一個挑剔的人,能有個乾淨的地方吃住就很滿意。
從火車站到化肥廠所在的故里鎮大約有二十多公里,開車需要四五十分鐘。耿志遠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熟悉的街景,心中暗道:“這次回來是公事,先別跟家裡說,省的爸媽掛念。”
化肥廠招待所位於鎮上化肥廠生活區,兩座四層小樓南北相望,佇立在狹小簡陋的鎮子裡非常顯眼,也是鎮上唯一像樣點的高檔賓館。
孫大旗和司機陪著耿志遠在餐廳簡單吃了頓午飯,又幫著辦手續開了間標準間。眼看時間已經接近兩點鐘,耿志遠便主動放棄休息跟著孫大旗一起進了化肥廠。
化肥廠辦公樓正對著大門,是一座七十年代老式佈局的四層磚混建築。孫大旗領著他來到二樓辦公室,找到了負責硝酸專案的副廠長陳健。陳健三十餘歲,個頭不高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氣質溫文爾雅,一看便是大學生出身。
兩人握手寒暄幾句後,陳健抓起電話道:“我把張總喊來,以後耿工就跟著他。”
“張總是我們廠負責工藝的副總工。”孫大旗悄聲跟耿志遠解釋道。
陳健放下電話沒多久,一個面色黝黑、滿頭花白頭髮的老同志推開門風風火火闖進了辦公室。這個老同志看上去足有五六十歲,穿著一身乾淨的舊工作服,腰板挺直身材幹瘦,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
“老張,這是設計院耿工,他來咱們廠裡當硝酸專案施工服務代表,以後他就跟著你,你安排好他。”陳健介紹道。
“哦,耿工?歡迎歡迎!”老張倒沒有嫌棄耿志遠年輕,而是笑容滿面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老張手勁很大,耿志遠只覺得自己的手被攥的生痛,禁不住微微有些咧嘴,暗自道:“好傢伙,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