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傑森進去查東西了，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他給我的那本書，《小王子》。
他說得對，我確實基本上都能看懂裡面的內容，只是我不太喜歡看文字，它們很密集，像很多螞蟻在紙面上爬行。我喜歡看上面的圖片，我喜歡那些有些彎彎繞繞的線條，還有那朵玫瑰、狐貍，還有小羊。在我看到小王子拒絕了前三隻小羊以後，我為那三隻小羊感到惋惜：它們一定很難過吧，居然被人拋棄了。不過還好是三隻小羊，它們可以生活在一起，這樣就不會有人拋棄它們了。
“你看到哪裡了？”傑森從房間裡出來，往我的書上看了一眼，“我有一張照片，你看一下。”
我接過他手裡的照片，那是一張三個人的合照，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還有一個小女孩。女人穿著白色羊絨衫，有著黑色的短發和藍色的眼睛。父親穿著白色襯衫，有著金色的頭發和藍色眼睛。坐在他們中間的女孩有著和母親一樣短的黑發和藍色眼睛，帶著一串漂亮的金色項鏈，穿著一條粉紅色的裙子。他們都笑得很開心。我的胸口有點疼，也有一點悶，我好像呼吸不上來了，這還是我醒來後第一次感受到“痛”。
“你認識上面的人嗎？或者說，你覺得他們眼熟嗎？”傑森用一種比較低的音調問我。
我努力回憶和思考著，同時那種難受的感覺從我的胸口褪去，即使如此，我還是沒有想出來：“對不起，我還是沒有想出來，我忘了。”
“沒關系。”他又嘆了一口氣，“你餓了嗎？”他拿走了照片。
我覺得有些失落和難過，好像丟掉了什麼東西，但是這種感覺又很快沒有了。“我不餓。”我搖頭，說，“我不會餓，也不會渴。”
他掃了我一眼：“感覺也是。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
我想了想，沒有想出來，於是我誠實地告訴他：“我不知道。我記得我好像要去找什麼人，或者是做什麼事，但是我忘記了。”
“你還記得什麼？”他再一次嘆氣，這是今天以來第四次了。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太笨了，什麼都記不住，幫不到你。”
“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他又把那張照片放到了我面前。
我這次盯著照片快要兩分鐘，最後還是遺憾地搖頭：“我還是沒有印象，他們是誰？”
“他們是你的母父。”他盯著我，說。
母父？我的母父？那就是我的媽媽和爸爸嗎？照片上那個女孩是我嗎？他們，不對，我們，居然之前那麼快樂嗎？因為我們看上去笑得十分開心。我的腦子裡面亂糟糟的，我也不清楚我在想什麼，也或許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在發呆而已。那她們呢？她們現在在哪裡呢？我的媽媽和爸爸她們在哪裡？我還能再和她們拍一張那麼開心的照片嗎？
傑森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遞給我一張紙巾。我下意識伸手接過，盯著他，不知道他的意思。
“你流淚了。”他第五次嘆氣，“擦擦眼淚吧。”
我用手背去抹眼角，有冰涼的液體流到手臂上，我才發現我的眼淚也是冷的，和我的四肢是同樣的溫度。
“你想到什麼了嗎？”他問我。
我依舊是搖頭：“對不起，我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我真的很壞，我連我的母父都忘記了。”
“聽著，這和你不是你的錯。”他坐到我的旁邊，認真地說，“真的，我也有一段時間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把什麼都忘掉了，甚至連怎麼說話也忘了，我比你還要糟糕。但是你看，我現在把一切都想起來了。說不定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一樣，把忘掉的東西都想起來，或許還會比我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