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霧中即為神隱,那代表將靈魂流落至常世之外,忘卻一切才能從中脫身,脫離神隱後隱約的違和感最終會被視為一場光怪陸離的惡夢,如此才能確保不再被神怪注視。
我無法確定高杉忘卻多少才說出這番話,但仔細想想對同一件事重複鬥爭早刻在生物的基因煉中,我們的口舌之爭倒退回霧中那場被我插科打諢過去的沖突:
早已瀕臨崩壞的世界無法修補、一路走黑的惡人不值得拯救、我的執妄是如何愚蠢……
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話翻譯過來不就是你不值得拯救嗎?嗯?美夢是衣裳?包裝?」
淌流的血液染濕衣裳,我瞇起眼照鏡子似地一同咧嘴,隨即無視拉扯手臂的弦絲改變身體中心,壓低上半身湊近高杉與他眼對眼,就好像我們在交換眼底的癲狂。
「不對、美夢並非手段更不是遮羞布,而是驅使列車向前爬卻汙染環境的煤炭、是糖尿病患者心心念唸的聖代,它就是藏於心底最純真最汙穢的願望!」
高杉氣息微頓,刀刃終於削斷木屐,而我踩著刀硬生生將其踩入地板的裂縫。
我幾乎要貼上他的鼻尖。
「你心裡應該再清楚不過的,你有、我有、所有人都有!你想毀滅的東西本人才不在乎!永遠無法實現?來試試看是誰更為貪婪吧!看是你們先死、還是我跟他們先拯救所有!!」
語尾我夢囈般的嘲笑化為顫抖的怒音,腳底的刀嘎吱作響,刀刃尖端幾乎與跟骨相觸,我一拳砸向他因楞神而破綻版出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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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的節奏、變了。
低迷到如同噪音的安魂曲陡然高亢,一個心跳的功夫所有音節回到正確的位置,充斥其間的噪聲成了戰鼓般的顫音,那力道狠戾到要在觀眾的心窩鑿出通風的大洞。
有沒有成功鑿出洞河上也不曉得,但那吼聲確實讓他腦中嗡嗡作響,一個閃神手中的三味線居然被拽飛,而高杉整個人已被拳頭揍得歪向一旁。
「……呵,那就來試試看吧。」
高杉啞著嗓子低笑起來,他死死定在原位不讓拳頭再進半分,轉而反送醫生的下巴一拳。
血花飛濺,牙酸的撞擊令醫生腦袋都要撞向後背,閃爍噬人光芒的金瞳出現一瞬失焦,高杉趁機抽出長刀往前猛送。
就像無法被打入僵直狀態,幾乎同時,醫生僅剩的木屐飛出擊中高杉手腕。
「你所謂的拯救,就是哪怕病入膏肓,也要保留患者的腫瘤嗎?醫生!」
手上未決,嘴上嘲諷也不肯停,只不過這次高杉的代稱詞從白無常換成醫生。
打飛的刀被醫生接手,他將刀再次戳入地面充當支撐軀幹的柺杖,就像聽見笑話般,邊咳出血汙邊笑著。
「不,醫生不行。」黎明笑著,輕聲調侃,「但本人學過魔法喔,魔法有時候就是比高科技好用阿。」
船艦的周遭開始有人影圍攏,那些是沒被廢墟掩埋的鬼兵隊,還有當初距離主控室足夠遙遠、受到影響不深的夜兔。
幾十公尺外,廢墟的破牆再次被掀飛,濃煙中神威笑咪咪地走出來,活動指關節喀拉作響的,像是要讓這聲音作用在某人全身。
可醫生還是笑著,他擺脫刀柄,雙手上擺虛扶半空,隨後朝眾人滑稽地鞠躬。
「看過彩虹小馬嗎?」
他像個謝幕時依然充滿信念感的演員一樣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