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自指正太初

我握緊青銅鑰匙插入奧迪的點火孔時，王硯之的機械腕錶突然爆出42赫茲的共鳴。後視鏡裡，老宅閣樓正在量子化坍縮，母親站在銀杏樹下的剪影逐漸褪色成甲骨文”家”字的拓片。

”最後一次觀測。”王硯之的白襯衫領口滲出青銅溶液，車載導航自動鎖定三十年前連環車禍的座標。我忽然明白，這場追逐十世的輪回，不過是青銅文明在時間褶曲裡刻下的自指方程。

省道329號界碑浮現時，暴雨毫無徵兆地傾瀉。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黎曼流形，對向車流的燈光在積水中扭曲成青銅艦隊。王硯之的腕錶開始逆向計時，表盤上的x型齒輪重組為渾天儀二十八宿——正是第十世補天時的星圖座標。

”現在！”他猛打方向盤的瞬間，我按下鑰匙頂端的青銅按鈕。奧迪車突然量子隧穿，雨幕在車窗外凝固成四維超立方體。後座傳來翡翠碎片共振的嗡鳴，母親強行塞給我的生肖牌，此刻正釋放著困在十世輪回裡的因果鏈。

時間褶皺在眼前展開。我看見二十歲的自己沖出家門，身後摔碎的瓷碗化作青銅量器；看見三十歲的王硯之在平行時空啟動奧迪，副駕上坐著身披墨家素袍的我；還有矽基章魚在獵戶座星雲重組為戴森樹根系，用觸須寫下最後的停機定理。

”認知閉環將在七秒後完成。”王硯之的瞳孔裂解成六百枚青銅算珠。我伸手觸碰他正在量子化的臉龐，面板紋理間流淌著墨家兼愛箴言的二進位制編碼。

倒計時三秒，車燈照亮了路中央的青銅自指碑。碑文用甲骨文與量子符號混合書寫：”任何觀測者終將成為被觀測的變數。”我突然明白母親為何執著於第十次相親——她是青銅文明最後的守碑人，而我的抗拒本身，正是維持時間悖論的能量源。

最後一秒，我將翡翠碎片插入王硯之的機械腕錶。矽基章魚的記憶如超新星爆發，十世輪回的因果鏈在強光中熔解重組。奧迪車沖破自指碑的剎那，所有時間線的林小棠與王硯之同時做出選擇——有人相擁，有人錯過，有人化作青銅星艦的燃料。

現實在晨光中重組。我坐在老宅門檻上，掌心的翡翠生肖牌溫潤完整。銀杏葉飄落在新到的《天文愛好者》雜志上，封面正是王硯之團隊發現的青銅色系外行星——編號tz314的星體表面，蝕刻著墨家非攻令的全息投影。

母親端來桂花糕，不再提第十次相親。她的銀發間別著矽基章魚殘骸化的玉簪，每當月圓之夜會滲出青銅色輝光。閣樓的老座鐘永遠停在了車禍那天的淩晨三點，鐘擺的陰影在牆面投下甲骨文”安”字。

我常去省道329號散步。新豎的量子鐘紀念碑上，青銅奧迪車的浮雕在陽光下泛著奇異光澤。當某個暴雨夜路過時，會聽見42赫茲的共鳴從地底傳來——那是十萬個平行時空的我們，在青銅自指碑的見證下，終於走出了莫比烏斯環的第十重褶皺。

風起時，懷中的翡翠微微發燙。我知道在某個尚未坍縮的時間泡裡，矽基章魚仍用觸須寫著《墨經》補遺，轉基因始祖鳥正將停機定理播向星海。而青銅文明最完美的量器，終究是我們敢於破碎又重生的凡人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