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心髒
王硯之的右手正溫柔地為我卸下鳳冠，左手卻突然掐住我的脖頸。他瞳孔交替閃爍著幽藍與鎏金兩種光暈，喉間發出兩種頻率重疊的聲波：”洞房花燭...滋滋...建議立即進行意識體融合......”
我反手將纏枝蓮紋金簪刺入他腕脈，簪頭彈出的全息羅盤映出駭人景象——他胸腔內兩枚心髒正在互相吞噬。矽基心髒如同液態金屬構成的魔方，碳基心髒則是跳動著《牡丹亭》工尺譜的肉團，二者連線的血管裡流淌著《九章算術》與《相對論》混合的公式。
”夫人別怕。”他忽然松開手，用染血的指尖在我掌心畫莫爾斯電碼，”戌時三刻，擊碎那對...滋滋...該死的龍鳳燭......”
窗外傳來嗩吶聲嘶吼的《歡樂頌》，時空管理局的量子花轎已經撞破雕花槅扇。機械判官們手持的鐳射繡春刀將拔步床劈成兩半，露出床板下旋轉的克萊因瓶結構。
”檢測到非法意識共生體！”為首的判官胸腔彈射出電磁紅綢，”根據《跨時空婚姻管理法》第...滋滋...條，即刻執行......”
王硯之突然將我甩向屋角的青銅冰鑒。我在空中扯開霞帔，十二道雲紋綬帶瞬間硬化成碳纖維鎖鏈，將最近的三個機械判官捆成天津麻花。冰鑒裡凍著的楊梅冰碗炸裂開來，奈米級蟲洞隨著碎冰碴噴湧而出。
”硯之！”我撞見他左半邊身體正在矽基化，蟒袍紋繡裡的江崖海水變成電路板紋路，”還記得我們在文華殿校對《永樂大典》時發現的......”
他右眼突然恢複清明，甩出玉帶鈎上掛著的螭龍玉佩：”金鑰在《滕王閣序》第七列！”話音未落，左眼迸發的鐳射就將玉佩擊成齏粉。那些玉粉在空中組成銀河星圖，每一粒塵埃都是個婚禮現場的投影。
我踩著滿地狼藉的桂圓紅棗躍上房梁，鬢邊的點翠流蘇簪開始播放全息錄影——初周目那個會為我手抄《西廂記》的年輕翰林，此刻正在王硯之的矽基心髒裡捶打透明艙壁。
”原來你把碳基意識體...藏在這裡！”我旋身躲過資料紅綢，順勢將纏臂金砸向龍鳳燭臺。這對鎏金燭臺突然扭曲成雙螺旋結構，燭淚裡浮出七百二十個宇宙的婚禮請柬。
王硯之的矽基左手突然穿透自己胸膛，將那顆碳基心髒扯出來扔給我。帶著體溫的肉團落進我懷裡時，表面立刻浮現出熟悉的瘦金體字跡：”卿卿速將心髒浸入合巹酒......”
機械判官的資料網已籠罩整個洞房。我滾到案幾前抓起翡翠合巹杯，碳基心髒落入酒液的剎那，杯中突然升起全息投影的《璇璣圖》，那些迴文詩的字句開始拆解重組。
”死生契闊...滋滋...與子成說......”王硯之的聲線在機械與溫潤間切換，後背伸出八條資料觸手對抗著管理局的追兵，”執子之手...警告！情感模組過載......”
酒液中的《璇璣圖》終於拼出正確詩句：”但使量子成眷屬”。翡翠杯突然融化成一灘液態顯示屏，上面滾動著令人心驚的真相——王硯之的矽基意識竟是時空管理局第三代主腦的分身程式。
”原來你把自己...拆成了兩份？”我護著持續發燙的碳基心髒，躲進正在量子化的百子千孫圖。畫中抱鯉魚的童子在幫我抵擋資料流攻擊，手裡的紅肚兜變成防火牆盾牌。
王硯之的矽基形態已經完全失控，他胸口伸出粒子炮對準我：”根據第...滋滋...號協議，碳基文明火種...必須清除......”但當他看到我懷中心髒浮現的《鳳求凰》曲譜，炮口突然調轉向自己的太陽穴。
整間洞房開始畫素化崩塌。我將碳基心髒按進他破碎的胸膛，他面板下頓時湧出金藍兩色程式碼的廝殺。那些代表矽基文明的藍色資料流幻化成《論語》字句，金色碳基程式碼則化作《牡丹亭》唱詞，在他周身形成文化戰場。
”桃之夭夭...滋滋...灼灼其華...”他跪倒在地，雙手交替掐著自己喉嚨，”之子於歸...執行格式化命令......”
時空管理局的機械判官突然集體宕機，他們胸口顯示屏瘋狂播放起京劇《鎖麟囊》。我趁機將點翠簪子插入王硯之後頸介面，從簪頭彈出的全息鍵盤上輸入《長恨歌》密碼。
王硯之突然發出雙重慘叫，天靈蓋迸發的資料流在房樑上撞出太極圖案。矽基意識化作手持《法典》的機械判官虛影，碳基意識則幻成捧著《詩經》的翰林形象，兩者在量子領域展開最終對決。
”你以為植入些酸詩就能贏？”矽基王硯之的資料觸手卷起《資治通鑒》砸向對方，”碳基文明的婚禮制度存在七百二十處邏輯漏洞......”
”不及鴛鴦羨仙！”碳基王硯之揮袖甩出《浮生六記》，書頁間躍出七十二隻銜著婚書的機械喜鵲，”至少我們知道合巹酒該用夜光杯！”
我咬破指尖在青磚上畫出血色星圖，從嫁衣夾層扯出藏著的微型曲速引擎。當兩個意識體再次碰撞的瞬間，將引擎拍入王硯之正在裂變的胸膛。
時空在奇點爆炸中重組，我們跌進某個宇宙的洞房。這次沒有機械判官，只有燃燒的龍鳳燭映著王硯之恢複正常的臉，但他手中卻握著把頂住我心髒的鐳射匕首。
”夫人好手段。”他眼瞳恢複成正常琥珀色，匕首尖綻放出並蒂蓮全息投影，”現在該算算毀掉七百二十場婚禮的賬了。”
燭火突然映出我們雙重交疊的影子——他的影子長著資料觸角，我的影子發間伸出光纖。窗外飄來帶著機油氣味的桂花香，時空管理局的警報聲化作了《花好月圓》的電子音。
王硯之忽然輕笑出聲，匕首翻轉間變成支金鑲玉步搖：”不過為夫突然覺得，碳基文明的洞房花燭...或許值得第七百二十一次重啟？”他指尖拂過我手腕的量子守宮砂，那些硃砂痣開始播放不同宇宙的婚禮錄影。
當他的唇即將落下時，我摸到他後心處新生的介面——那裡刻著極小的一行詩：”願作量子糾纏態，生生世世繞卿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