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戰士沒有退休這個說法。
只有轉業。
對於他們來說,退休就是在剝去戰士這個無比榮耀的身份,要擁有這種結局只能透過一種方式,那就是——死亡。
求生本是所有生命的本能,可少女似乎拋棄了這個本能,面對既定的死亡沒有逃避,也沒有排斥,甚至是樂於迎接這樣的人生結局,曾經是,現在也是。
或許是那幾晚趁他懷裡這個小小的次生體睡著時和少女進行的交流太過頻繁,讓他有時候都遺忘了,少女只是伊月在自己還沒有被徹底侵染前,留下的一段擁有本人思維邏輯的‘程式’罷了。
他忘不了伊月第一次被喚醒,發現自己已死、次生體身體虛弱時的瞭然表情。
就像早知道自己感染上‘蠕蟲’的只有死亡這一種結局一樣。
她就像人工智慧一樣擁有著被設定好的任務,所有行為都以那個任務為核心展開。
可與人工智慧不同的地方在於,她沒有被程式碼限制自己的行為,她有甩開一切離去的能力,卻義無反顧地揹負起延續下來的包袱。
這讓湛長然心裡不可抑制地湧起了敬意與難掩的悲傷,還有一直在燃燒從未熄滅過的……憤怒。
對造成這一切的‘蠕蟲’的憤怒。
“隊……隊長。”東之如夢初醒般看著陡然間有些頹喪的男人,把顯示屏旁突兀出現的一個寫著湛長然名字的卡通蘑菇形鑰匙遞了過去。
迎著男人不痛快的眼神,她有些忐忑:“這個好像是她留下的。”
“她叫伊月。”湛長然一字一頓,不知道是說給東之還是說給自己聽:“我們聯邦優秀的戰士。”
這樣堅定的宣言,才能稍微掩蓋住他心中的痛。
東之怔了怔,隨即肯定地點了點頭。
“等大家回來,你不要洩露出去。”男人目光很沉,很多神采像是被黑暗澆滅了,“保持正常,這是命令。”
“是!”東之一瞬間繃緊了神經,大聲道。
湛長然點了下頭,摸著手裡那小小的鑰匙,這是空間器的許可證與穩定器,他一碰就知道與它相匹配的空間器是次生體頭上那朵花。
他手撫著孩子的腦袋,食指碰觸到那朵兒小花,稍微用精神力一探,沒有任何阻礙。
這個額外加配穩定器的特殊空間裝置可以對抗這個行星的影響,得以正常使用。
少女早就給他留了許可權,不然只要她不想給人用的空間器,就沒人能用。
男人的拳頭握的越來越緊,青筋一條一條因為過於用力而凸起,在他懷裡的小孩都被他身上的低氣壓嚇到不敢哭出聲,只是不自主地抽噎著。
那空間器裡的空間很大,不同物品整整齊齊地碼地方方正正。
食物、能量塊、各種軍備物資……這些是大部分內容,還有一小部分,是孩子用的各種物品,各個型號樣式的小衣服、尿不溼、玩具、奶瓶……應有盡有。
這讓湛長然有種伊月在託孤的感覺。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做的這一切,也許從一開始,被喚醒的那一刻就開始做這些準備。
他靜默了一會兒,隨手挑了件布料柔軟的小白裙,給懷裡的孩子穿上了——就像少女甦醒後做的那樣,脫掉代表與瓦隆相關的所有,排斥那個貶低她人格的身份,而賦予新生的自己嶄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