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受傷

祝佳期收到訊息是半月之後，不是邵聞鐘的電話號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電話一接通，對面喊了一聲“佳佳”，一個溫柔的女聲，是邵聞鐘母親康文慧給他打的電話——邵聞鐘出事了。

祝佳期請了半天假就去了，沒敢開車，怕心神不寧的時候出事兒，就打了輛車。

他跑到門口，在手術室門口見到了康文慧和邵正華，還有一些穿著軍服的人。看樣子邵正華正要走，只跟祝佳期點了點頭，留下了兩三個人，康文慧坐在椅子上雙手攥著拳。

祝佳期走過去，蹲在康文慧面前：“康姨。”

康文慧手抖了抖，說道：“不知道，正華也不說。”

祝佳期吸了口氣，把康文慧抱在懷裡，像邵聞鐘做的一樣，安慰著：“康姨，沒事的，他會沒事的。”

手術室突然有動靜，醫生沒出來，是一個人蓋著白布。祝佳期手一頓，感覺心髒都暫停了，整個人都站不穩，康文慧也感覺到了，抬起頭，祝佳期聲音顫抖著：“我……阿姨……”

那群穿著軍服的人更近，有一個人應該已經確認身份了，敬了禮：“x同志，一路走好。”

祝佳期吐了口氣，x同志不是邵同志，他感覺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康文慧似乎也被嚇到了，反應慢了半拍，伸出手的時候祝佳期已經坐在地上了。祝佳期緩了緩神，握住康文慧的手，但沒有用力，另一隻手緊緊地扶著凳子，指節有些泛白。

祝佳期閉了閉眼睛，他想不到如果真的是邵聞鐘，他會怎麼樣。以前他覺得邵聞鐘想的太多，生生死死的，現在他知道邵聞鐘並非杞人憂天。

邵聞鐘每天打電話，每週沒有任務的時候都回家，這半個月祝佳期有些不習慣失去邵聞鐘的訊息，也不習慣見不到邵聞鐘人，但他想著沒訊息就是好訊息，沒想到他還是沒逃過。他真的不能失去邵聞鐘，盡管他和邵聞鐘都是在其位謀其職，但如果有一天邵聞鐘披國旗，他可能也真的不要命地死在某一場危險外交行動中，也披個國旗，總得成雙成對。

他接受得了死亡，但有點接受不了獨活。他承認，他是個怕獨自生活的膽小鬼。

緊接著出來的就是邵聞鐘，醫生說是失血過多再加上體力耗盡，撤離的時候因為掩護一個隊員，左手大臂受傷失血，在受傷之前已經兩天沒有閤眼了。正常人兩天沒閤眼都撐不住，何況邵聞鐘受了傷。

在祝佳期的勸說下，康文慧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了祝佳期。祝佳期低頭握著邵聞鐘的小臂，摸了摸，愣愣地看著邵聞鐘的臉。

邵聞鐘在他旁邊睡過很多次，安安靜靜的，每次都讓他很安心，這是第一次，他這麼盯著邵聞鐘，邵聞鐘卻沒有醒來。祝佳期盯著邵聞鐘的眉眼，伸手摸了摸邵聞鐘的眉毛，然後是睫毛、鼻樑、鼻子、嘴唇。

他的唇色泛著失血的蒼白，還是那麼厚、那麼軟，他想，他出國一個多月，邵聞鐘一走又是半個多月，兩個人已經快兩個月都沒好好在一起了，從冬天到有些寒冷的春天。

祝佳期最後在邵聞鐘的身側找了個地方趴了一晚上，睡了三四個小時，夢見邵聞鐘沒回來，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眼睛看見邵聞鐘還在睡著，一邊後怕，一邊想咬一口邵聞鐘解氣，最後只是站起來親了親邵聞鐘的嘴角。

祝佳期睡不著，開始整理邵聞鐘的東西，平安扣碎了，表盤也碎了，祝佳期恨得牙癢癢，感覺養個男朋友真費錢，氣得想給邵聞鐘一拳，最後認命地低頭拿出手機買新表。

祝佳期花了一個小時挑好了表，邵聞鐘的作訓服被金鑫拿去送洗了，金鑫順便送來了邵聞鐘的內搭，準備給邵聞鐘出院的時候穿。祝佳期疊了一下，看到後領繡的字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是他的名字。

又細又密，邵聞鐘的針法還挺不錯。

走之前說好給自己看一個秘密，還要自己發現，他伸出指腹掃著祝佳期三個字，伸出手背抹了抹眼角，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認真把t恤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