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未婚妻約會,再怎麼老實拘謹也會有點曖昧舉動嘛,偷嚐禁果顛鸞倒鳳那是不敢,摸個小手摟下小腰甜蜜一下不算太出格吧,張廣微卻是捧厚厚一疊道經讓曾漁細讀,還說有八百卷典籍排著隊等待曾漁去讀,曾漁豈不是苦也。
張廣微見曾漁愁眉不展的樣子,善解人意道:“曾秀才,我知道你來一趟上清不容易,下回不用你來這邊取書,我派人把書送到上饒去——你估摸著這一匣子書你何時能讀完並領悟?”
曾漁爬起身抓起竹篙,說道:“我還是撐船吧。”
張廣微瞪大眼睛訝然道:“怎麼了,你不愛讀書?”
這是什麼話,說秀才不愛讀書,這是侮辱啊,曾漁搖頭笑道:“我只聽說寒窗苦讀中狀元的,沒聽說哪位神仙是讀書讀出來的。”
張廣微急了,拍著書匣子嚷道:“可這些都是極好的道經啊,你不讀怎麼能知曉其中的奧妙呢。”
曾漁道:“故書堆裡悟不了道,悟道應在山水之間,你看魚躍鳶飛、草木枯榮,乃至日用起居無處不是道。”
曾漁這是故意把道教的“道”和儒家的“道”混淆,泰州學派就宣稱百姓日用即道,張廣微不讀儒書,不知道王守仁和王艮,張廣微心中的“道”是超凡脫俗盲緲難求的,哪能日常起居就是道呢,簡直是旁門左道歪理邪說,氣惱道:“你看這個是‘道,那個是‘道,,那你現在是神仙了嗎”
春陽暖熱,曾漁懶懶地撐船,悠然道:“有小仙姑做伴,此情此景,也差不多是神仙了。”
張廣微原本氣鼓鼓的,聽曾漁這麼說,回嗔作喜道:“算你會說話。”看來即使是要修仙的女孩子也是愛聽奉承話的。
小船離上清鎮漸遠,兩岸已不見人影不聞人聲,瀘溪河水的流速漸漸快起來,張廣微道:“曾秀才,就把船泊在那邊柳蔭下吧,再過去水流愈發湍急了,還有險灘亂石,你這撐船的手藝定然應付不了的,可不要沒成神仙倒先成了水鬼。”說著嘻嘻笑。
曾漁依言將船停靠在左岸那株老柳下,繫好纜繩,與張廣微並排坐在船頭,說道:“才二月底,這日頭就這般熱了——廣微小姐,這船上有水沒有?”
張廣微得意道:“都準備著呢。”很快從艙板下取出一個茶壺和兩個茶碗,給曾漁斟上一碗,目不轉睛看著曾漁喝茶,說道:“不要叫我廣微小姐,就以道號稱呼吧,我道號自然你是知道的,你沒道號是吧,要不要我給你取一個
曾漁忙道:“不必了不必了,你暫時還是叫我曾秀才吧,叫曾九鯉也行。”
張廣微“噢”的一聲,又拿出兩根釣竿道:“我們釣魚吧。”
曾漁喜道:“好,我到船尾去釣,看誰釣得多。”站起身折了兩枝細柳條,釣到魚後就用這柳枝穿起來。
兩個人一個船頭一個船尾釣魚,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背對著曾漁的張廣微忽然輕聲問:“曾秀才,上月定親後你家裡人怎麼說?”
曾漁答道:“很快活啊,我娘和妞妞都極是歡喜,恨不得趕緊把小仙姑娶過門,嘿嘿。”
張廣微也笑了一聲,趕緊抿起嘴,表面上還要矜持一些,心裡是樂開了花,一心修道的小仙姑也是很在乎這些的
過了一會,張廣微又問:“那你有沒有說起我是要一心修道的呀?”
曾漁心道:“你想說什麼,該不會不與我入洞房吧,道教可是有房中術呢。”口裡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這些都好說,慢慢來。”
張廣微不說話了,看著水面那鵝毛管制成的魚漂隨著水波在輕輕搖動,魚兒一時半會不上鉤,溪畔柳蔭很安靜。
過了一會,張廣微又問曾漁“服內元氣法”修煉得如何了,這是元綱老道傳授給曾漁的一種養生導引術,張廣微從十二歲時就開始修習了,這時一邊垂釣一邊背誦道:“六氣者,噓、呵、咱、吹、呼、嘻是也。氣各屬一髒,餘一氣屬三焦。咱屬肺,肺主鼻,有寒熱不和及勞極,依咱吐納,兼理面板瘡疥,有此疾,則依狀理之,立愈也;呵屬心,心主舌,口乾舌澀,氣不通及諸邪氣,呵以去之,大熱大開口,小熱小開口呵……”
張廣微背誦了一陣,沒見魚兒上鉤,船尾的曾漁也沒動靜了,扭頭看,曾漁坐在那打瞌睡,曾漁先前在黃老漢家多喝了幾杯甜米酒,午後薰暖,就犯春困了。
張廣微輕聲一笑,將釣竿擱在船上用竹篙壓著,她躡手躡腳走到船尾坐在曾漁旁邊,仔細打量曾漁的睡相,又有些難為情,挪開目光看流水,溪水流動,目光也流動,不知不覺又移目注視曾漁,就那樣呆望著,心裡想的是:“曾秀才這人不古板蠻有趣的,也有修道的靈根,以後我和他結夥遊覽名山大川、拜訪有道高人,真是妙極。”
張廣微越想越美,打心眼裡往外笑,正想得美,忽見曾漁踩在腳下的釣竿在動,一看是有魚上鉤,趕忙輕推曾漁肩頭提醒道:“曾秀才,魚兒上鉤了。”
曾漁其實沒睡著,犯困打迷糊而已,張廣微過來盯著他看,他是一清二楚,這時開眼道:“魚兒上鉤了嗎,好極。”一提釣竿,一條四寸多長的魚躍出水面。
張廣微捉住那魚,正待取柳枝把魚穿起來,忽然手一揚,把那條卿魚丟回水裡去了。
曾漁奇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