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楨反而還靠近了沈葉半步,像在打聽八卦一樣小聲問道。“剛才同學們說的那些,沈老師應該也聽到了一二,是真是假?”
沈葉雖然也就二十五、六歲,但為人師表,平時就比同齡人更嚴肅一些,對於唐雲楨這有些輕浮的問法和態度,眼神裡明顯出現了排斥,只因為良好的禮教才沒有從行為上表現出來。“美娜是主攻生物製藥的,成績不錯,已經連續拿了兩年獎學金了。我是聽說,大概半年前,她接了一些活兒,是幫某一家生化公司做實驗,沒影響正常上課,所以學校也不管,好像是因為這些實驗給的薪酬不低,她後來是過得比大一剛來那會兒富裕了很多。”
唐雲楨看到程風淺自覺在做筆記了,他就又少了一件事做,和沈葉說話的語氣更像閒聊了。“自食其力,挺好的。”
這其實只是隨口的一聲感嘆,沒有貶低也沒有特別的誇獎,但卻很自然,一聲就嘆在了沈葉的心裡,同樣是在八卦,卻一下子把唐雲楨和剛才那些學生給區別開了。
沈葉這才正眼看了唐雲楨一下,神情緩和,語氣也不像方才那樣冰冷,略帶惋惜地說道。“其實美娜在學校裡已經很低調了,不過……她成績很好,長得也漂亮,追她的男生很多,女生也多少有些排擠她,所以她和誰都不親近,平時大多獨來獨往的。像是剛才那一幫裡就有一位,是曾經糾纏過美娜,被她明確拒絕了的。”
唐雲楨知道沈葉說的就是領頭的那個男生,有些不屑地冷笑了一聲。“明白了,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風度都被風吹跑了吧。”
“可以這麼理解。”因為這幾句的立場,沈葉對方才還有些輕浮的唐雲楨改觀了一些,態度也好了很多。“他們是大學生了,法律上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明白校園欺凌是嚴肅的問題,所以,最多也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已,據我所知,他們之間沒什麼衝突嚴重到會……會危及生命。”
唐雲楨明白沈葉的意思,微微頷首,然後就向對方伸出了手,準備告別。“謝謝沈老師的合作。”
“不客氣。”沈葉不輕不重地握了唐雲楨的手一下就鬆開了。“我也希望你們早點兒抓到兇手。”
“兇手?”唐雲楨挑眉,反問一聲。“沈老師覺得是他殺?”
這下反而是沈葉疑惑了起來。“聽鄒學長的意思,美娜不像是自殺呀?”
“對呀,不像。”唐雲楨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了。
程風淺也連忙和沈葉告別,然後跟著唐雲楨走了,緊走幾步追上對方之後,才忍不住問道。“唐隊,你最後那個問題,是在試探他嗎?”
唐雲楨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他最後那個問題,不是在試探沈葉,反而,他有一種,被對方試探了的感覺。
唐雲楨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去看,可是沈葉已經離開了,草地上他們剛才站立過的地方,也恢復得好像從未有人踩過一般。
唐雲楨和程風淺走出新港大學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他們又接了程霆深的電話,於是很快回了警局。
在進刑偵支隊的辦公室之前,唐雲楨的電話又響了,他示意程風淺先進去,自己則踱步到了走廊盡頭的小陽臺上,一邊接起了電話,一邊從懷裡掏出了煙,抽了一支出來正要點,卻因為電話裡的內容而停下了動作。
小陽臺上這會兒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別人能聽到電話那頭在說什麼,但應該是在被訓話,因為唐雲楨的眉頭越皺越緊,煙點上了都沒心情抽,菸灰燒到好長一截了他才想起來去彈掉。“您千萬別,我自己跟他說。”
即便語氣還是很客氣,神態也算自然,但是掛了電話以後,他卻仍然是低聲咒罵了一聲。
不是罵別人,而是罵自己。
他闖禍了,還是不小的禍。
唐雲楨突然有些煩躁,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是怎麼了,浮躁得很,怎麼都靜不下來,做事情總像是身在雲裡霧裡一樣,這才導致他闖了這麼個不小的禍。
俗話說得好,自作孽,自己受,前路‘兇險’,他也還是得走過去。
這麼想一想,加上再一支菸的冷靜時間,他就又回到了樂天派的傻笑樣,一邊拿出手機按按點點,一邊笑道。“錯了就要認,捱打要立正。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好像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影響到他吃飯的心情,剛才那突然冒出來的壯士斷腕的決心也影響不了,唐雲楨這一會兒已經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了。
他點完外賣,收好手機,又猛吸了幾口,然後就把菸頭往旁邊的滅火沙上一捻,扔進垃圾桶,推開門大跨步地走回了走廊裡。
刑偵支隊裡,只有左泉和兩個同事出外勤去調查紅酒的來源,其他警員仍然在核對章美娜所有鄰居的基本資訊。
邢業也開始找半年前招大學生做兼職並且招到人的生化公司有哪些,因為章美娜還是在校生,並非正式工作,社保、醫保這些賬戶記錄是不全的,所以電腦系統自行排查容易有疏漏,只能人工過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