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淺心想,剛才看過的鄒川瑾的個人履歷很乾淨,對方極有可能是生平第一次進警察局,第一次被帶入偵訊室,也許比他還要緊張,這麼一想心情放鬆了不少,程風淺向程霆深點了個頭,轉身進入偵訊室,然後關上了門。
果然,即便是隻有唐雲楨和程風淺兩個人進來,鄒川瑾都表現出了明顯的焦慮,程風淺很正常地關上門的動靜,似乎都對他造成了些許的驚嚇。
程風淺感到有些抱歉,正在想要不要說些寒暄的話緩解一下的時候,站在他身前的唐雲楨突然貼著腰背住手,伸出一隻手指,像汽車刮雨刷啟動時那樣左右擺了擺。
那是一個簡單的‘不’的意思。
程風淺於是什麼話都沒有說,眼光也避開了正視鄒川瑾,而是隻看著唐雲楨,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唐雲楨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舉動,他十分自然地拉開了鄒川瑾對面的椅子,還拉開了兩張,示意程風淺先坐下,然後自己半倚在桌邊朝對面的鄒川瑾自我介紹完以後才款款落座,禮節周道地像是穿著禮服赴一場晚宴的紳士。
程風淺怕說錯話打亂了唐雲楨盤問的節奏,就一言不發地拿著本子和筆做記錄。
其實鄒川瑾都還沒有正式開始說有用的東西,所以程風淺其實沒什麼好記錄的,但是如果他什麼都不做,他可能就會忍不住出聲讚美唐雲楨了。
唐雲楨天生長了一張笑臉,又十分英俊,卻並不是稜角分明的那種硬漢氣場。
他很柔和,還帶著點兒不尷尬的圓滑,屬於那種女人一看就會喜歡,但是男人看了也不會覺得討厭的人。
三言兩語間,原本還緊張地都快把手上裝水的紙杯捏變形的鄒川瑾,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
程風淺偷偷瞟了一下,看到對方肩膀都鬆下來了,他也跟著稍微鬆了一口氣。
唐雲楨又和鄒川瑾閒聊了幾句,然後才慢慢把話題引導去他們需要的方向。“鄒先生,我們很抱歉你的女朋友章美娜小姐已經過世,不過還是要按例詢問一下,昨天晚上的十點到今天早上八點之間,你人在哪裡,在做什麼?”
“我……我喝了一些酒,回家倒頭就睡,一直到今天下午美娜的輔導員打電話給我,說她沒有去上課,手機也不通,我去街心花園找人,才知道她出事了。”鄒川瑾雙手合十交叉著,神情悲傷,甚至有些坐立難安。“警官,美娜是怎麼死的?”
“我們初步判定是他殺,極有可能是搶劫殺人。”唐雲楨語氣平穩、語速略緩,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隔斷開說的,他的眼睛雖然一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對面,可是神情卻是溫和的。
程風淺明明知道唐雲楨是在觀察鄒川瑾聽到這些話的反應,可是他整個人自然地像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要不要一起出去郊遊,完全不給對方一丁點兒的壓力不說,還讓人忍不住就想回應他。
程風淺表面上依舊保持默不作聲,內心裡卻已經給唐雲楨比大拇指了,他忍了好半天才忍住沒有抬頭向對方行注目禮,捏緊手上的筆,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鄒川瑾其實在去了街心花園以後,已經大概猜想到章美娜的死因了,但是真的當這句話從唐雲楨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才好像是終於接收到了訊號一樣,呆呆地愣著,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難過地雙手抱住頭,深吸了一口氣才又重新抬起頭,眼眶發紅地望著唐雲楨。“美娜是易陽市人,她父母都不在新港,她在這裡沒有別的親人,我……我可以認領她的屍體嗎?”
“不好意思,因為涉及非正常死亡,而且從法律角度來說你並不是章小姐的親屬,所以……暫時還不可以。”唐雲楨十分真誠地對鄒川瑾抱以歉意。“鄒先生,請你留下章小姐父母的聯絡方式,我的這位同事還會帶你做一些基本的資料儲存,然後你就可以先回家了,不過這幾天請不要離開新港市,警方隨時可能需要你提供線索。”
“好。”鄒川瑾點了點頭,接過程風淺遞上來的檔案簽名。
唐雲楨拍了拍程風淺的肩膀,見對方自信的點頭,明白後面的流程可以放心交給他,便起身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