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父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緩緩收回目光,看著許琅,一字一頓的說道:“許警官,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兇手,不管花費多少錢,我都可以承擔。”
許琅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謝頂,兩鬢僅存的頭髮,也變得斑白的男人,許琅鼻子微酸,他沒有承諾譚父什麼,只是重重的點點頭。
然後,許琅就繞過譚顏雪的父親,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謝謝。”
在許琅走向電梯的時候,譚顏雪父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語氣當中充滿了祈求。
許琅沒有回頭,沒有去看那個老男人,而是徑直走進了剛好停在六樓的電梯。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許琅朝譚顏雪病房的門口看去,還能看到譚顏雪父親那微微佝僂的背影。
在這一刻,他不是什麼叱吒商場的生意人,也不是在談判桌上,底氣十足的男人,現在,他只是一個父親而已。
電梯門關上,右上角的顯示屏上,數字不停的變幻著,樊陽站在許琅的身側,微微轉過頭,看著許琅那張再次沒有任何表情的側臉,她猶豫一下之後,問道:“琅哥,譚顏雪說的是真的嗎?”
許琅轉過頭,看了一眼樊陽,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重新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沒有說話。
樊陽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就意識到自己問的有些不合時宜了,譚顏雪的話無疑是最好的證明,但是,這也只是譚顏雪的一面之詞,季雪玲到底是不是李昭菁,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才能知道結果,可是,樊陽在聽完譚顏雪那斷斷續續的講述之後,還是無法相信,那個十二年經常去監獄看望譚顏雪,把其當成好朋友,好閨蜜的女人,會是那個時時刻刻都想要殺死她的女人,樊陽作為女人,她在看到譚顏雪那只有一隻眼睛露在外面的樣子,心裡就十分的不是滋味。
十二年的監獄生活,讓譚顏雪這個富二代的身材早已經走樣,身體發福,變化很多,可是,樊陽還是依稀可以看出,譚顏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而這個已經把女人最美好的年華,丟失在監獄當中,眼看著就要重新生活的時候,卻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沒有了一隻眼睛,沒有了半張臉皮,胸口還有那深深地傷口,是的,譚顏雪是活下來了,李昭菁沒有殺害她,然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甚至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在經歷了這些之後,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至少,樊陽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如果自己是譚顏雪的話,肯定沒有勇氣面對今後的日子。
丟失的眼睛可以透過手術移植,或者戴上假眼,丟失的臉皮,也可用透過整容,恢復如此,而身體上的傷口,也會癒合結疤,可是,當她恢復之後,在照鏡子的時候,看著自己的臉龐,撫摸著胸口那猙獰的傷疤的時候,肯定會再次想起那段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不願意想起的往事,譚顏雪這輩子都要帶著這份恐怖,不堪回首的記憶活下去,而這要比殺了她,還要折磨人,也許,這就是李昭菁沒有殺害譚顏雪的真正理由。
殺人,很容易,殺人的方式也有很多,可是,報復一個人,讓其一輩子都活在陰影當中,活在恐懼當中,才是對受害者最大的折磨,而李昭菁走到了。
想到這,樊陽不由得對譚顏雪充滿了憐憫,對那個李昭菁的女人充滿了憤恨,還有一絲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忌憚。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電梯緩緩的從六樓下降到了一樓,在此期間,許琅格外的沉默,而樊陽則想到了譚顏雪的現狀,也沒有說話。
當電梯門開啟之後,許琅和樊陽一起走出了電梯,來到了醫院的大廳當中。
就在許琅他們準備直接去往醫院外面的時候,有人叫住了許琅。
“琅哥。”
聽到有人叫自己,許琅停下腳步,下意識的朝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來醫院了?”許琅看著對方問道。
對方揮了揮左手拎著的袋子,袋子裡裝著一大堆藥品,笑著說道:“我來醫院換藥,你們怎麼也在醫院?案件調查有新的進展了?”
聽到對方這麼問,許琅沉吟了一下,沒有說話,而對方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就歉意的笑了笑,不在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