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染月一怔,嚥下口中飯食,扯出一抹笑來,“哦……還沒呢,子房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張良從石桌上起身,挺直的脊骨一寸寸彎下,他朝她深深一拜,像是在告別,“主公若不棄,良願自請前往平江城,任監軍一職。”
姬染月:“……”
傳入她耳邊的聲音,堅定且清晰,每一個字都聽得分明,但當這些字連在一處,她卻理解不了其中意味了。
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姬染月沒出聲,少年就一直保持著深鞠躬的姿態,一動不動。
從她的視角往下看,只能瞧見少年發頂高束的青玉冠,他的面容隱在日光之後,叫人無法窺見他此刻的心緒。
這一拜,由他做來,不見絲毫卑微,傳達給她更多的,反倒是一種從容的退讓。
最啊,她在擔心什麼呢?
他永遠進退得宜。
“你……真的想好了?此去平江,雖不說山長水闊,可一旦平江城有異,你——”姬染月正說到這兒,餘光卻見嬴政衝她微微點頭。
那目光似嘲似諷,彷彿在說,“這不是你正希望的麼?”
“行。”她闔了闔眸,再睜眼,所有的猶豫和糾結都彷彿被凍結了一般,她扶著張良交疊在額際的手掌,“既然卿主動開口,我豈有不應之理?”
“明日,待白起清點完隨行軍隊人數,你便率大軍出發前往平江城吧,不過子房,我會讓公瑾隨你一塊去。”
“前路刀光劍影,你孤身奔赴,我到底是不放心的。”這句話,她更在喉中良久,還是選擇說出了口。
聞言,張良指尖蜷了蜷,“主公放心,良以一年為限,定為主公徹底收復平江城。”
誓言在耳,竹葉亦搖晃作響,似在應和。
姬染月離開了涼亭,明明她的腳步不算急促,但落在嬴政眼中,就像是落慌而逃一般。
嘖,真沒意思。
亭中又只剩下了他們兩人,以及一桌涼透了的飯菜。
“你為何要先開口?我觀她先前神色猶豫,未必真能狠得下心腸,開口遣你去平江。”嬴政不理解他為何要自斷前路,難得主動開口問道。
“呵,她既已有此意,那麼說出了口,還是沒說出口,於我而言又有什麼區別呢?”張良自嘲一笑,微垂的眼瞼給人以落寞之感。
“我是心悅她,但如果我的這份情,於她而言是莫大的困擾,那麼我寧願遠離她。”
他不想讓她為難。
若久處則生厭,倒不如離她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