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三月中下旬(農曆),一般是水稻插秧完不久,然而,這裡種植水稻的比例只有三四成,其它農作物主要是桑樹和棉花,也還有些是種植蔬菜或水果。
郭文東對農業還算有些瞭解,應該是桑葉和棉花收益更高,才有許多人不願種植水稻。
只聽方節禮開口道:“少爺,不僅大明內部棉花和桑葉需求大,還可以出口海外,比種水稻更賺錢。日後向佃戶收回耕地後,可全部改種桑樹和棉花。”
他是完全從經濟角度考慮問題。
郭文東問道:“這原本都是水稻田吧?”
方節禮道:“是的,這一片桑樹和棉花地,聽說是近十幾年來才陸續改種的。”
郭文東又再問道:“江南的大米可否自給自足?”
方節禮道:“那應該不能,江南許多地方,糧商時常要從外地把穀物運來,本地人耕種的糧食不能完全滿足。這幾十年來,江南的米價一直在漲。少爺,咱們把賣桑葉和棉花賺的錢,用來購買大米,綽綽有餘。”
果真如此,在前世的時候,郭文東查過一些資料,身為魚米之鄉的江南,竟然還糧食供給不足。
在太平盛世的時候,江南百姓的這種做法顯然沒什麼問題,假設種桑樹可以賺三兩銀子,種水稻只能賺一兩銀子,那麼將出售桑葉的錢拿來購買足夠的糧食還能多出許多盈餘,這賬怎麼算都是賺的。
然而,到了明朝後期,天災和戰亂反覆侵襲著這個暮氣沉沉的帝國,北方地區正常的農業生產遭到極大破壞,明朝出現了全國性的糧食短缺。這樣一來,能從外地購買到的糧食越來越少,但百姓對糧食的需求卻不可能降低,米價逐漸上漲就顯得很正常了。
郭文東心中有個計劃,在收回耕地直接耕種後,最少要有七成用於種植主糧食,要先確保有足夠的糧食儲備。
接下來,郭文東行走在田埂裡,視察著糧食種植情況。
來到水稻區域,這裡大多數稻田剛插秧不久,田地裡的一株株禾苗整齊有序,有少數種植晚稻的農民在忙著插秧,有許多是家中的老人、青年、婦女齊上陣。
這時候的人,不像現代人,現代生活條件好得多,有許多人肥胖發福,幾乎不存在營養不良的人,只要不是身體殘疾,去打份工不可能連溫飽都解決不了。
而這時代的人大不相同,除了南京城內少數富人外,郭文東所看到的農民,根本不存在肥胖者,大多身材削瘦,面板黝黑,有不少人還營養不良、面黃肌瘦。
郭文東看到的田間勞作者,有許多目光呆滯,彷彿是對生活和未來已經失望的人,只是在人世間勉強度日。
過得最快樂的,莫過於跟隨家人而來的兒童了,他們在田埂上、附近小溪中玩耍,天真無邪。
這些農民,要麼是自耕農,因為連年戰爭需要龐大軍費,官府不斷加稅;要麼是佃戶,地主要收取高額的租金。
要是遇上少數人品好的地主租金收低些,對於農民來說是最大的福分了。
“噹噹噹”的鑼聲傳來,是郭府的家丁在敲鑼。
附近正在勞作的農民們,都往敲鑼的家丁望去。
家丁大聲喊道:“李員外已經把土地賣給了慶修堂的郭公子。郭公子有重要事情宣佈,大家吃午飯後到村裡曬穀坪集中。”
這是郭文東的安排。
土地換了主人了?得知訊息的農民們,先是感到意外,繼而產生了期待。
“郭公子真有本事,能用洋藥救了李員外長子。”
“李員外也不是東西,田租收得賊高,但願郭公子是好人,把租金降一降。”
“聽說在慶修堂,要是沒錢照樣不救治病人,郭公子不見得會比李員外好。”
“午後就知道了,但願能降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