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因為韓爌身死,京城正經歷著天啟朝有史以來最為混亂的時期。
其一,天啟罷朝,連續半個月未曾召叢集臣議事,所有一應奏疏旨意,全由司禮監出面代理,導致內外隔絕,相互猜忌。
其二,內閣七位閣臣,因為韓爌身死,而首輔葉向高因不作為被百官彈劾,閉門不出,又有殿閣學士左光斗,楊漣直言敢諫入詔獄,劉宗周怒不敢言,只能去信劉一璟回京主持東林大局,徐光啟身在薊州府,無暇回身,整個內閣之中,只剩下帝師孫承宗苦苦支撐,朝局已經向著混亂和無序的深淵滑去。
其三,國子監封門,無數學子於東華門被錦衣衛所毆,死傷慘重,從而引發了從北到南的學子抗議浪潮,其中既有東林人的推波助瀾,暗中引導,又有司禮監趁機制造矛盾,引得天啟震怒,東廠和錦衣衛出動,造成了大量的冤案和流血事件。
整個京城,人人自危。
無數人的目光都看向薊州府:不知琅國公何時回京?東林和琅國公之間,此次誰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這個結果,將影響日後數十年的朝局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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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朝局,已經不是說為了爭一個誰對誰錯的問題,也不是道路問題,更不是天下社稷問題,”孫傳庭今日赴山西蒲州,調任兵備道,姜曰廣特來送行。
出了京城右安門,姜曰廣在十里涼亭備了薄酒,為好友送行。
看著孫傳庭一臉氣憤模樣,姜曰廣倒是看著無所謂許多:“朝廷事,自有大官去理會,你我之輩,何苦去參與到此等亂局之中呢?再說了,此次韓虞臣身死,本就議論紛紛,朝野上下猜忌不斷,如果他王琦沒有做虧心事,為何不回京城?那一副流民圖,雖說算是奇招,但是我看只能壓的住一時,壓不住一世,等劉一璟抵京,才是正是開戰時候!”
前天時候,王體乾從薊州府返回,回旨稱王琦封還了聖旨,還帶回了琅國公的流民圖,著實使得滿朝上下驚異一片,就連京城百姓也對流民圖充滿了好奇。
聽說當時天啟皇帝看了流民圖之後,半天沒有說話,就呆呆坐在那裡,直到晚上時候,才開口說話,直接讓司禮監把流民圖拓印百餘份,送給京城文武官員各一份,讓他們說說感想,也再也沒有提讓王琦回京之事。
而京城原本叫囂著讓王琦回京受審的官員們,也好似直接被一口氣悶在胸口,寂然無聲了。
一步一嘆,步步血色的薊州流民圖,其上慘像,讓人不忍二次著眼。
“東林是藉著韓虞臣身死大做文章,想要一勞永逸,將王琦扳倒而已,至於韓虞臣的死,和琅國公有沒有關係,我看沒有人在乎,”孫傳庭緊皺眉頭,以手指緩緩轉動著碧玉酒杯,其中酒水微微盪漾:“而且我聽說遼東戰事將起,若是出了事,滿朝上下,除了求諸於琅國公,還能看誰?”
“那些東林人,為道學之爭,而壞國家大事,著實該死!”孫傳庭說著,胸中怒火尤甚,直接砰的一巴掌,直接拍在了石桌上,讓對面的姜曰廣都嚇了一跳。
“你著什麼急?你看伱,急什麼?”姜曰廣實在無奈:“你一個小小的蒲州兵備道,還是剛剛從商丘知縣上任的,遠離京城是非地,你就安安穩穩的在佈政衙門當你的按察副使即可,那琅國公,那劉一璟,那司禮監,哪一個是我們能招惹的?大人物吹一口氣,就能讓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你有何苦來哉?”
孫傳庭輕舒一口氣:“若有朝一日,我登上位,必澄清玉宇,還天下一個朗朗白日!”
“還是乾了這杯酒,為兄望你蒲州任上能安安穩穩,少些亂事!”姜曰廣無奈一笑,只能端起酒杯,敬自家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