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餘糧的提議,讓張本民極為開懷,恍然間思緒奔湧,似乎又站在了那個不願回首卻又念念不忘的時光中,悲喜交加。
不用說,次日一早,嶄新的桑塔納載著四個頗為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從嶺東村出發,顛簸在坑窪的泥土上,一路往屏壩鄉而去。
“唉,你說說,人早已不是當年的人了。”孫餘糧得意地抽著煙,“可路還是哪個吊路,颳風一身土、下雨一身泥,差勁死了!”
何部偉開著車也有點難以忍受,“還真是,就這路,再好的車用不了一年就能篩散板。”
“修!”張本民斬釘截鐵說了一個字,然後拿出大哥大,撥打宋廣田辦公室號碼。
電話一接通,那頭傳來一聲高高在上又懶洋洋的腔調,“誰啊?”
“喲,宋鄉長,您忙著吶?”張本民打趣地道。
“你誰啊?有事說事,沒事就掛!”
“哎哎,甭著急啊,我是你老朋友,能聽得出來麼?”張本民壓著嗓子道。
“老朋友?這聲音有點陌生,完全聽不出來。”
“您是當了鄉長後,眼睛大了,耳朵也寬了,不認人不識聲了吧?”
“你到底是誰?我這會正忙著呢,沒工夫閒聊,有事趕緊說。”
“沒啥事,就是中午想請你喝個小酒,談點小事。”
“開什麼玩笑,說到現在我都不認識你,喝什麼酒?有什麼好談的?”宋廣田說完,就氣呼呼地掛了電話。
張本民一聳肩膀,抻起眉毛笑了,意味深長地道:“這個宋廣田,到底是有點沉不住氣,接個陌生電話都穩不住。”
“他就是擺個官架子。”孫餘糧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必須得把架子擺足,要不在下面做領導根本就沒法立威,怎麼管理老百姓?”
“什麼意思?”高奮進不太理解。
“你想想,他要是整天跟老百姓嘻嘻哈哈打成一片,誰還把他當領導?”孫餘糧道,“就說廠裡吧,沙城鄉大大小小的領導去檢查工作時,個個都把手背在屁股後,仰頭挺胸那個神氣樣兒,讓人都沒法接近,也因此,工人就覺得他們個個都很厲害,高不可攀。可後來俺跟他們喝了幾次酒,熟悉了,見面也就嘻哈了起來,再然後,就不覺得他們是個官兒了。”
“沒錯,是這個理兒。”張本民點頭接上話,“看來,宋廣田跟基層一線接觸得夠多,知道其中的為官之道。等會啊,咱們吃完涼粉油條,就找他聊聊去,看他現在到底有多老道了。”
繼續行進,八點多鐘,桑塔納出現在屏壩街上。這一下動靜可不小,尤其是看到四個胡茬還不硬的小青年走下來,人們更是驚訝。
孫餘糧自豪得一塌糊塗,邁著大大的得意外八字步走向涼粉攤,“老闆來四碗涼粉!要多加點料啊!”
“好咧!”攤主樂呵呵地應著,他知道年輕人一高興,幾毛的零錢都不用找,所以得全力讓他們滿意,那相當於多賣了幾碗涼粉。
高奮進很自覺,走向一旁的油條攤。張本民快速跟上去,“嗌,我來吧。”
“哪能呢,昨晚在你家已經吃了一頓,今早還能讓你掏錢嘛。”高奮進讓張本民到涼粉攤前坐下。
“咱們之間還計較那麼細,不應該。”張本民笑道,“再說了,這會兒我不是有錢嘛,要是等以後混慘了沒錢花,可能就要找你伸手求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