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信中忙說不是,書記應該不是那樣的人,但具體原因現在還不懂,據估測,是因為領導們太忙,反正他去過兩次,一個人都沒碰到。等會兒他還要去,起碼保證一天一趟,必須這樣盯著才行,否則要把字籤齊了還不知要猴年馬月呢。
言語中,張本民聽得出來,吳信中是在裝好人、擺功勞,顯示他有多麼用心、多麼負責,其用意很明顯,無非是想拿點好處而已。
這本是無所謂的事,錢嘛,捨得撒出去,才會掙得更加通暢。但對於吳信中來說,這事兒有點不同,因為當初未崗鄉的勘探設計費用,是他出面把價格談下去的,想借此獲得領導的一定賞識,也就是說,他已經從中得了好處,而現在,他還想再伸點小手,要一魚兩吃麼?簡直是貪得無厭,典型的小人心態!可是話說回來,畢竟他是鄉公路站站長,身份有點小特殊,不滿足他的念想肯定不行,那會讓事情變得複雜;給吧,又不太甘心,畢竟是他不上路子在先。
想來想去,張本民覺得需要直接點明一下,於是說吳站長你家住縣城,平常是住鄉里,還是天天往返?吳信中說家裡有些事需要他照顧,得天天往返。張本民說那可真是,早知道當初在勘探設計費上應該想點法子,弄點來回的路費不是?比如原來縣農路辦就定好了一座橋兩千五的費用,你這邊是兩座,一共也就是五千塊錢而已,可是你卻砍到了四千五,何必呢?本來你可以朝鄉里報七八千的,到時那差價直接返還給你就是了,就算你不砍價,按照統一標準五千支付,最後多少俺對你也是會有說法的。然而,你是怎麼做的?
吳信中聽了張本民的話,頓時也就明白了,想從中撈把油水已無可能,而且還有個關鍵問題是,他並不能一直杵在哪兒搪塞、阻撓勘探設計費用的撥付,因為縣農路辦還在上頭呢。當即,他的神情頓時失落起來。
張本民也不能視而不見,既然物質上不能讓吳信中滿足,那就在精神上讓他富裕一下,於是便誇他是個實在人,實在到了都有些不知靈活變通,那是一個人難得的優秀品質,尤其是放在當下,實屬難得。
吳信中嘆了口氣,搖著頭說什麼難得?以後不能這麼較真了,因為出力也討不到個好,就像這一次,他把勘察設計費壓得這麼低,但鄉里一點都不領情,而且不但不領情,還說既然價格有壓縮空間,就應該使勁再朝下壓壓。
張本民呵地一笑,說這年頭跟老黃牛一樣踏實做事,最後往往也就那麼回事,不見得就能被領導看在眼裡,然後給個照顧的說法,反而那些油頭滑腦、阿諛逢迎的傢伙們,似乎更容易升官發財。
這番話可能觸到吳信中的某根神經了,一般不抽菸的他點了一支,憤懣地說他算是看透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然後自然地話題一轉,又說到了這筆勘探設計費,再一次述說他為了鄉里談了三四次,最終把價格給壓下來一截,按理說應該是個功臣,但鄉里卻說沒壓到底,竟還有點埋怨的意思,真他孃的讓人窩火!隨後,他甩掉菸屁股,咬了咬牙,說那大院裡頭真他孃的是一幫狗日的、一幫老狗日的、一幫純種的老狗日的。
吳信中這番話語,讓張本民頗為吃驚,沒想到他的怨氣那麼大。當然也存在一種可能,就是他在演戲,刻意把自己弄到和鄉里是對立的面上,以便最終得到點可憐的好處。
再轉念一想,不應該,吳信中好歹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了,犯不著。於是,張本民也不再拿捏,不管如何還是撒點餌,便慨嘆著說吳站長辛苦了,等事情解決了,買條煙給你抽抽。
吳信中立刻擺手,說那可不行,太不像話。張本民說沒事,就這麼定了,小事一樁,不值得說來說去。
這一下,吳信中似乎振作了點,他看看時間,說趕緊去鄉大院堵領導的門。不巧的是,鄉領導們在開會。吳信中說等,一定得等他們出來。
等候期間,吳信中並沒閒著,他跑到財務那邊說了說情況,問還有沒有錢。財務說應該沒問題,幾千塊錢還是有的,關鍵是領導得簽字。
張本民問要哪幾個領導簽字。吳信中說按程式,要負責經手的人大主席籤,然後給副書記籤,最後再給書記籤,那樣才能拿到錢。
這程式還不錯,起碼從表面上看挺好,能有效防止一把手搞“一支筆腐敗”。但實際效果如何,則另當別論了,或許那只是一把手為自己設定的有效“反彈器”,便於“甩鍋”。就像眼前的吳信中,等了小半天,拿著條子跑了一圈,最後沒簽到一個字,因為在第一關人大主席那裡就卡了殼。
人大主席唉聲嘆氣,說其實籤不簽字跟他有個鳥關係?他巴不得來條就籤,省得囉嗦,但實際上還得聽領導的指示。
張本民看看吳信中,沒說話。吳信中一臉無奈,他又看看人大主席。人大主席無能的臉上更是無奈,肩膀一聳,說那就等吧。
等唄,除此之外還能什麼法子?跟鄉大院打交道,面對這些破事一定得淡定。
吳信中表示了極大憤慨,說放心吧,明天他親自找一下書記,把事情說透!不管怎樣,起碼還有縣農路辦的面子吧。
張本民說行,那就麻煩多費費心,好讓他少跑兩趟。之後就返回沙城,預製廠的場地問題,始終牽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