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態盡顯的孫玉香走了,張本民順了幾口大氣,胸膛一挺,準備去河邊下勾線。
“嘎娃。”奶奶從院門內走了出來,表情很是欣慰,“方才啊,俺在門內一直聽著,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你爹一樣,從小就有個大人樣兒。”
“那還用說麼,肯定有!”張本民仰起了小臉。
“嗯,沒錯,的確有你爹那會兒的樣子。”奶奶摸著張本民的臉,“不過也別全像你爹,咱是有骨氣和硬氣,可也得學著會拐彎兒,要不然……”
張本民知道奶奶想說啥,但太傷心了,說不出來。“嗨,奶奶,有些個理兒俺都知道,脆鋼易折,軟藤不斷,你放心吧,俺可會見風使舵的!”
奶奶高興了,激動得很,拎起衣角擦著眼角。
張本民可不想讓氣氛如此沉重,趕忙哈哈地笑了起來,“好嘍,俺得趕緊去河邊下勾線嘍,多逮幾個老鱉,等星期天就去公社賣了,能換好多錢呢!”
說完這些,張本民歡呼著撒開小腿就跑了,他完全知道,奶奶在背後看他的目光會有多麼欣慰和幸福。
一路奔跑到河邊的張本民,邊大口喘息著邊嘆著氣,他的目光投向河面。河中大片的蘆葦開始泛黃,等天大冷的時候,就該收割了。沒了蘆葦那會,河床顯得很開闊,再等冬雪落下,又會是另外一種美境。
河西的坡堤上,是嶺東大隊第一、第二生產隊的菜園地,有些人家已經開始起收不耐寒的蔬菜。張本民看到了一個勞作的身影,盧小蓉。擱在兩天前,他可能會想著法兒過去,借各種機會接近,然後找著無限奇妙的刺激感。然而現在不同了,張本民轉過頭,再次望向河面,極力拉回心思,不去想那個叫盧小蓉的女人,只想手中的勾線明早能掛只老鱉,抑或是條黃鱔。
大隊的喇叭又響了,革命小曲悠揚激昂了一陣,之後是刺耳的電流噪音,接下來就是鄭成喜不可一世的“喂喂”聲。
張本民對大隊的廣播喇叭有種牴觸感,兒時的經歷讓他總有種砸爛那兩個掛在電線杆上大喇叭的衝動。
“接公社計生委通知,下面,由大隊婦女主任孫玉香同志,傳達具體安排。”鄭成喜開了個頭。
接下來,孫玉香扭捏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是她頭一次在廣播中講話,從語調中就可以感覺出她激動、驕傲和自豪的心情,“各位鄉親父老,俺是孫玉香,現在進行廣播……”
“傻×,明個兒有你好看的!”張本民聽得起了一頭雞皮疙瘩,大罵著走了下河堤,開始下鉤線。
鉤線下完了,喇叭還在響,孫玉香的聲音已經有點沙啞,但依舊情緒激昂,顛來倒去就是說又要查環了那點事,讓婦女們都要做好準備。
“幹你個騷丫杈兒的,真她孃的傻!”張本民邊罵邊向劉勝利家走去。
修理孫玉香的事,需要劉勝利幫忙。
劉勝利正在家拾掇雜物,見張本民來了如同見了救星,“唉唉,小老弟,你看俺收拾的咋樣?”
“啥?”張本民納悶了。
“嗐,明箇中午你不是請你來吃飯麼,結果你小蓉嫂子說得好好收拾收拾,像個樣子,非逼俺收拾一番不可。”劉勝利點了支菸,“擱以前吶,俺才不聽她的,要收拾自己動手去。”
“那現在咋聽了?”
“不是因為俺在外面胡搞嘛,她都不怎麼管俺。”
“哦,你心裡過意不去,所以就多順著她點兒?”
“就是嘛。”劉勝利點著頭,“想一想,俺是挺對不起她的。”
“嗐,你們夫妻間的事兒,俺不想去了解。”張本民不想跟劉勝利多聊盧小蓉,便直奔主題,“劉哥,有個事得請你幫忙。”
“啥事,儘管講,俺說過會幫你得,那不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