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摸到了硬梆梆的板床兒、蘆葦編的涼蓆,還有棉紗蚊帳、一把柔韌的蒲扇,張本民一下就驚坐起來,怎麼都是些小時候的物件?
雪白的月光透過窗欞,把屋內映得還算清朗。
張本民撥開蚊帳,露出個小腦袋,看到了縮在牆角的四隻腳木箱子,窗臺下帶三個抽屜的陳舊木桌……
這,這不就是小時候的家麼?
張本民摸了摸頭,他記得明明是在參加搏擊俱樂部的團建活動,因為極限高空彈跳時繩釦鬆動,結果硬生生地砸在了水面上,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難道,摔得魂飛魄散後時光穿梭到了孩提時代?或者,這只是一個夢?
抬起手,狠狠地咬了下,疼得直哆嗦,再低頭看看身體,明顯變成了小號的自己。
張本民開始相信,真的是重生了,回到了與奶奶相依為命的孩提時代。
記憶的閘門瞬間開啟,童年,苦澀得讓人想大哭一場。
不過,哭啥咧?這不上天給了重新來過改寫生活的機會麼!
一下子,張本民莫名地激動起來,他緊緊握起小拳頭,既然上天這麼垂愛,那一定要好好珍惜,非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兒來不可!
“咕咕咕”,肚子裡發出一陣響聲,這會兒日子還窮著呢,缺衣少食,夜裡經常餓得睡不著,乾糧又少得可憐。
咋辦?張本民想起村頭有片瓜地,去摸幾個香瓜充充飢還是可以的。他不敢驚動在東里間的奶奶,悄悄下床,溜了出去。
走出堂屋後,經過小院子,又來到灶屋,拉開門栓,最後,張本民站在了小巷中。
此起彼伏的蛙鳴,莊稼青稈綠葉的清香,還有,豬圈裡淡淡的豬屎味兒,山村夏夜獨有氣息讓人心潮時有萌動。
這種感覺,就像少年走進充滿野趣的田間。
明晃晃的月光下,餓癟肚子的張本民急忙拔腳前往村頭的瓜地。經過一戶人家的門口時,聽到院牆那邊傳來“嗵”的一聲。
這聲音,很明顯是翻牆頭時跳落髮出的動靜。
夜半翻牆頭,有戲!
張本民趕緊躲到牆角的絲瓜架下,等著看個究竟。
沒多會兒,一個身影拽著四方步出現在巷子裡,瞧上去是滿足中帶著得意。張本民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看看到底是哪個野漢子。
跟進中,張本民察覺那人有點像大隊書記鄭成喜。
頓時,仇恨充盈了這個少年的身體。“要真是那狗日的,今個兒非取他狗命不可!”張本民暗暗咬牙發狠。
咬緊的牙還沒鬆開,忽聽那人吟起了小曲,是《紅燈記》選段,還改了詞:我想到搞事要搞這樣的事,日人要日這樣的人……
沒錯,就是鄭成喜!那狗雜種高興時就喜歡哼這個調子。
“狗日的,報仇的機會到了!”張本民心跳一陣陣加速,他想摸塊磚頭拍扁鄭成喜的腦袋。
可是,摸摸細弱的胳膊,張本民又嘆了口氣,現在還太小,還是等一等吧,免得出師未捷白白送死。不過想想也不能便宜了鄭成喜,咋說也得作弄他一番,於是又悄悄跟上去尋找機會。
來到巷子口,鄭成喜並沒有進家門,而是拐到大街上向北走了一百多米,然後靠街邊站定了,開始抽菸。
這狗日的玩啥花樣,半夜不回家,悶不啦嘰地挺在路邊抽啥煙呢,跟個煙囪似的。難道,還想梅開二度,看哪家合適再翻個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