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爺?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立志實業救國的秦二爺?
可眼前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雄心勃勃的青年。他佝僂著背,衣衫破舊,滿臉皺紋,眼神中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原來,秦二爺的實業救國夢,早已破碎。
他變賣家產,傾盡所有買來的機器,竟被國民政府定為“逆產”,像破銅爛鐵一樣被賤賣。
他站在王利發麵前,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聲音低沉卻帶著諷刺:“王掌櫃,等茶館有客人的時候,你可以給他們講個笑話,曾經有個不識好歹的年輕人,妄想實業救國,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黃粱一夢。你應當勸告大家,有錢就得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就是……千萬別做好事。”
王利發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滿腔委屈如山洪決堤,怒道:“我當了一輩子的順民,見著誰都鞠躬、請安、作揖,就盼著孩子們能過兩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盼著倭國人走了,想著能喘口氣了吧?可誰成想啊……我拼盡全力,不過是想活下去!我沒幹過缺德事啊!可那些人呢?他們活得有滋有味,我連窩窩頭都吃不上!”
常四爺猛地站起身,拳頭緊握,聲音中帶著憤怒與悲涼:“咱盼著誰都講理,誰也別欺負誰,可是……唉,我愛我的國啊,可是誰愛我啊!”
鄭榮他猛地抓住扶手,指甲在實木上劃出白痕這哪是學生表演?分明是浸透血淚的史詩!
曾莉捂住嘴,淚水在打轉。
晨好身體前傾幾乎要站起,當秦二爺自嘲“有錢就該吃喝嫖賭,千萬別幹好事“時,她突然想起白七魚曾經說過差不多的話:“這世道,好人得像刺蝟一樣活著。”
此刻她竟有些分不清戲與現實。
此時,常四爺從懷裡掏出一疊皺皺巴巴的紙錢,輕輕地攤開,聲音哽咽:“這是我剛從出殯的路上撿來的……我死了也沒人給我準備棺材、壽衣,總得給自己攢點吧。”
秦二爺怔了怔,隨即一抬手,哈哈大笑,可笑聲裡滿是苦澀:““四爺,讓咱們祭奠祭奠咱們自己吧!您把那紙錢撒起來,算咱們三個老頭子的!。”
舞臺中央,三位白髮老人相視而立。
沉默片刻,常四爺緩緩抬起手,將紙錢撒向空中:“四角兒跟夫,本家賞錢一百二十吊!”
秦二爺、常四爺、王利發緩緩轉起了圈,彷彿真的是在給自己出殯,口中還在低聲呢喃著什麼,像是唱,也像是哭。
紙錢輕飄飄地落下,可就像是一塊塊石頭落下,砸在了眾人的心中。
臺下,死一般的寂靜。
可下一刻,一個學生緩緩站起,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很快,一大片學生全都站了起來。
在場的演藝圈內人士,手掌緊攥,身體微微顫抖。
鄭榮站了起來。
曾莉站了起來。
晨好站了起來。
校長的手緊緊抓著椅子扶手,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看著舞臺上的這一幕,早已忘了什麼評分,心中只剩下對那個時代的憤懣與悲痛。
這一刻,沒有人能再把這場戲當作“表演”,他們彷彿穿越時空,親眼見證了那個黑暗而沉重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