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決彎下腰,撈了一個沒有死透的小銀魚,放在手心裡看著。
雷舜雲覺得好笑,說著:“連決,你現在倒像一個毒師似的。”
連決笑了笑,“還不是託明珠的福。”
銀魚身條細長,渾身長滿了閃閃發亮的銀鱗,背上有一條長劍般的長鰭,尖端是晶石一樣的芒刺,在剛才毒粉的作用下,銀魚身上的鱗片斑駁脫落,露出肉裡一片片綠色的絲狀物,它小口小口的呼吸著,外露的尖牙極其鋒利,在直射的天光下顯出近乎透明的光彩。
小銀魚的尾巴捲了卷,死了,連決將它扔回河裡,一大片漂浮著的魚屍,像是一缸碾磨過的銀粉傾倒在水面上。
靠岸的水邊相對平靜,那個傷者的呼吸也稍稍平穩了一些,額頭也不再發燙,斬斷腿骨後的傷口也不再滲血,蒙了一層棕黃色的軟痂。
過了一個時辰,天光開始黯淡,暮色四合。
這個傷者仰面朝天躺著,忽然輕微地咳嗽了兩聲,連決以為他嗓子幹,想給他喂一點水,拿著水壺剛走過去,忽然看到這個人已經醒了,只是眼睛睜得很小,眼珠卻帶著一些神采,戒備地打量著連決幾個人。
在這種境遇下,還能有這種眼神,此人絕對意志力極強的人,絕非等閒之輩,對這種人,即使在他落難時,也不能居高臨下,或者施加憐憫。
連決和氣道:“你醒了?哪裡不舒服麼?”
這個人轉了轉眼珠,手指微微動了動,小聲地說了句:“沒死就行,謝了。”
連決淡淡一笑,這個人還挺豁達,連決還考慮過這人如何面對自己的雙腿,看來沒有安慰他的必要了。
連決把水壺湊到他嘴邊,他卻晃了晃頭,毫不客氣地說:“我自己來,斷的是腿,又不是手。”
連決無奈一笑,把水壺遞給他,他把壺嘴放在鼻子底下一聞,皺了皺眉頭,“水啊?有酒嗎?”
連決和雷舜雲都沒這習慣,或者說,年紀不大,還沒來得及養成這個習慣,怎麼會隨身備酒呢?不過,藥罐裡倒是有一小瓶外傷用的酒頭,腥辣得厲害,連決剛才給這個人傷口上灑了一些,就被嗆得不行。
連決把小瓶遞給他,這個人拔開木塞,嗅了嗅,眼睛也沒眨,“咕咚”下了一大口,嘴裡發出滿足的“啊”的一聲,要不是連決知道這酒又苦又辣,還真有點眼饞。
這個人喝了一大口酒,眼睛裡才浮起了一絲傷感,手臂向背後撐地,努力地半坐了起來,讓自己的上身靠著船艙,掀開連決幾人為自己蓋在下半身的一層薄毯,看到自己的腿已經空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