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746年7月13日,內部混亂不堪的荷蘭,終於等到了讓他們心態徹底崩潰的訊息。
法軍在一些大順技術軍官的配合下,攻下了馬斯特裡赫特要塞群。
不是圍困逼迫投降。
而是炮兵攻擊下的強攻。
這個要塞對荷蘭的意義,論其象徵意義和實際意義,大抵相當於大明的山海關;或者相當於大順的天津衛、威海衛和旅順衛的海軍築壘區要塞群。
直觀無比,就相當於大明山海關被攻破;或者大順的天津衛要塞群被海外力量攻下。
1672年,沃邦元帥攻下了馬斯特裡赫特要塞群,直接導致阿姆斯特丹挖開大堤以水代兵,同時也導致了攝政派下臺和威廉三世上臺,以及大議長約翰·德·維特之死。
七十多年後,依舊是馬斯特裡赫特要塞群被攻破,依舊是沃邦攻城法只不過經過了技術改良,依舊還是法國人只不過裡面夾雜了一些大順的技術類軍官。
本來就傳播起來的關於“法國人就要來了,最後狂歡”的純粹無政府的小冊子,經過這個岌岌可危的現實的發酵,終於一發不可收。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科幻故事裡,人類即將毀滅的時候,是在人類被迫的遷徙地澳洲那一對對擁抱在一起、扭曲的、赤著身的“蛆蟲”;現實故事裡,是夏威夷誤報核戰爭預警後的幾十分鐘,絕望的人類陷入了最後的瘋狂,哭泣絕望之下,太多拋卻所有道德的狂歡,甚至扔掉了血親不啪的道德。
絕望,是一切道德的溶劑。
荷蘭人此時當然是絕望的。
原本歷史上,這幾年,他們在馬斯特裡赫特要塞群被法軍攻破後,重演了1672年的故事,趕走了攝政派,請奧蘭治派上臺。
原本歷史上,他們還有希望。
所謂希望,有時候就是一種自我幻想、自我欺騙。
他們覺得,奧蘭治派能撐起這個爛攤子。
然而,現在的現實,和原本的歷史不再相同。
幾年前,劉鈺利用荷蘭民眾的愛國心態和大國情懷,借用東印度公司和天朝是傲慢的偏見,以及借用攝政派四十年無所作為的不滿情緒,成功地把奧蘭治的威廉推到了前臺。
然後,當馬斯特裡赫特要塞群真正被圍攻的時候,荷蘭民眾環顧四周,發現他們已經沒有希望,也沒有自我幻想和自我欺騙的空間了。
所餘的,只有絕望。
之前為了鼓勵荷蘭人奮戰而宣揚的“法國人的汪達爾主義的燒殺搶掠”的傳聞,現在成了“蒙古人屠城”一樣的夢魘。
絕望的火苗在整個荷蘭燃燒,城市開始出現了動亂。
殺人、搶劫、公開的發洩對攝政寡頭的不滿、吊死、復仇、壓抑的爆發……就像是一團火,從這個城市,燒到那個城市。
歷史上奧蘭治派上臺,本質上,還是因為民眾對攝政派的不滿。而攝政派,是共和派。荷蘭的“反動”主義回潮,恰恰是因為荷蘭過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發展,以至於不少百姓寧可給自己頭上找一個君主。
這一次的煽動,看上去句句都在大談共和派裡的激進派所說的自由,但實際上卻是在鼓勵第三等級、第四等級的民眾,發洩對攝政寡頭的不滿。
就在這個荷蘭即將大亂的關鍵時刻,共和派中的保守派,與親王黨中的改革派,達成了政治同盟。
7月14日,奧蘭治家族的威廉四世,承認了自己患有間歇性精神病,並且不足以履行荷蘭民眾授予他的執政官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