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哩!”跟隨劉家多年的翠蓮也知道姐妹間的戲謔。“是隔壁那個阿香!”
靈珊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下午被抓傷的地方仍然在隱隱作痛。她走到了大門口,這種公寓房子從客廳到大門之間還有一個小小的玄關。她開啟大門,就一眼看到阿香呆呆地站在門外,有些兒侷促,有些兒不安。
“小姐阿香恭敬地說,我家先生要我來這兒,請你過去坐一坐。”
“哦!”靈珊怔了怔,望著自己那貼了橡皮膏的手臂,心裡已經有了數。準是阿香把下午那一幕精彩表演告訴了楚楚的父親,那個父親要向她致謝和道歉了。但是,這種人也古怪,要道歉就該親自登門,哪裡有這樣讓女傭來“請”過去的道理?想必,這位韋先生“官高職大”,一向“召見”人“召”慣了。靈珊猶豫了一下,有心想要推辭,阿香已用略帶焦灼和請求的眼光望著她,急急地說了句:
“小姐,去一下就好!”
“好吧!”靈珊灑脫地說,回頭對屋裡喊了一句,“媽!我出去一下就回來!”她跟著阿香走了出去,順手關上房門,房門闔攏的那一剎那間,她又聽到室內爆發出一陣鬨然大笑。顯然,張立嵩和靈珍又在鬧笑話了,她不自禁地,唇邊就浮起了一個微笑,心裡仍然被家中那份歡愉漲得滿滿的。
到了四A的門口,阿香推門進去,靈珊跟著她走進客廳,室內好沉寂,好安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那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也寂然無聲。而且,室內的光線很暗,頂燈沒有開,只在屋角上,亮著一盞立地的檯燈,孤零零地放射著冷幽幽的光線。一時間,靈珊有些無法適應,陡然從自己家裡那種明亮熱鬧與歡愉中,來到這份幽暗與寂靜裡,使她像是置身在另一個世界裡。她的神思有片刻的恍惚,然後,她聽到阿香在說:
“先生,劉小姐來了。”
她一怔,定睛細看,才發現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對落地長窗站著,背對著室內。靈珊站在那兒,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寬寬的肩,濃黑的頭髮,挺直的背脊,好長的腿,穿著一件白襯衫,一條藍灰色的長褲,那背影是相當“帥”的。
那男人並沒有立刻回過頭來,他一隻手支在窗欞上,另一隻手握著一個高腳的酒杯,似乎正對著窗外那些閃爍的霓虹燈在沉思。靈珊有些尷尬,有些不滿,還有更多的困惑,她不自禁地輕咳了一聲。於是,那男人忽然迴轉過身子來了,面對著她。
靈珊有一陣驚訝和迷惑,這男人好年輕!寬額,濃眉,一對銳利的眼睛,帶著股陰鬱的神情,凝視著她。眼睛下的鼻子是挺直的,嘴唇很薄,嘴角邊有兩道弧線,微微向下傾斜,使這張漂亮的臉孔,顯出一份冷漠與倨傲。靈珊的睫毛閃了閃,眉頭微蹙,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年輕人會有一個像楚楚那樣大的女兒,他看來還不滿三十歲!
“劉小姐,”那男人打破了沉寂,走到酒櫃邊去。“喝酒嗎?”
“不。”她慌忙說,“我很中國化。”
他掃了她一眼,揚著聲音喊:
“阿香!泡杯茶來!”
“不用了!”她立即說,“我馬上要回去。”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眼底,有兩小簇陰鬱的光芒在閃動。他把手裡的杯子放在桌上,在煙盒裡取出一支菸,燃著了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了煙霧。抬起眼睛,他正視著靈珊。
“我姓韋,叫鵬飛。”他說。
她點了點頭。
“我姓劉,叫靈珊。”
“我知道。”他淡淡地接了句。
“你知道?”她驚訝地。
“這並不難知道,是不是?大廈管理室有每個住戶的名單和資料!”韋鵬飛說,語氣仍然是淡淡的、冷冷的,臉上也仍然是倨傲的,毫無表情的。
“哦!”靈珊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心想,明天第一件事就到管理室去查査這個冷漠的韋鵬飛是個何許人物!
阿香還是捧了杯熱茶出來了,放在桌上,就轉身退開了。韋鵬飛對靈珊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