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冬梅抬手抿了抿額前的碎髮,繼續說道:“從那以後,秋蘭就恨上了我,不再和我說話。有幾次喝多了酒,她還揚言說要殺了我,為她的阿妹報仇。沒想到過了幾天,春桃竟然找上我。她威脅我說,秋菊掉到井裡的時候被她看到了,她是在二樓的窗子裡看到的。而且她看到的是我把秋菊推到井裡去的。她說她現在是一個重要的證人,她的話決定著我能不能進牢房。氣的我當時真想拔出匕首殺了她,就問她想怎麼樣?其實,她想要的只是我的錢物而不是我的命。我不想進牢房,更不想背上一個殺人的罪名。於是我妥協了,就把我的大部分錢物都給了她。哪知道她竟然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她就來找我要一次。如果被人問起,就說是我和她關係好,送給她的。大約三個多月前,有一天我去前樓見客人,沒想到竟然和她撞在了一起。我的匕首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被她看到了,她也想要了去。要知道,這把匕首可是我從家裡帶出來的唯一物件,我是不會給任何人的。春桃見我不給她,就威脅我說,要去告訴秋蘭,說我是殺死秋菊的兇手,讓我進牢房。於是,我便敷衍她,想著法兒的向後拖延時間。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起了殺心,總想著找個機會殺死她。”
聽到這裡,夢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忍不住插話,說道:“阿姐,秋蘭冤枉你,春桃又敲詐你,你活的太壓抑了。”
冬梅搖搖頭,苦笑一聲,說道:“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如果換個角度去想,我可能還要感謝她們兩個呢!”
夢雲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冬梅是這樣解釋的,“假如秋蘭沒有冤枉我,假如春桃沒有敲詐我。那我可能早就贖回‘賣身契’遠走他鄉了。我不可能回到家鄉去,我沒有臉回去。我只想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把這裡發生過的一切都忘掉,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姐妹恐怕這一生都不會再見面了。現在我能在這裡和你相認,是不是要感謝她們兩個用一種傷害我的方式而留住我呢?尤其是要感謝春桃,是她拿走了我大部分的錢物,讓我沒法贖回‘賣身契’從而留下來。直到遇見你,並和你相認。”
夢雲揉了揉鼻子,嚥了一下口水,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好像是有點兒道理。這樣吧,阿姐還是先說說鳳姨生辰的那晚,你回房後都發生了哪些事兒吧!”
冬梅點點頭……
“鳳姨生辰的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回房後,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休息。過了一小會兒,我聽到隔壁傳來春桃和夏荷的吵架聲。這並不是她們兩個第一次吵架,以前也吵過,都是因為張公子。其實我原本是想出去瞧瞧熱鬧的,可是酒喝的太多,頭疼的厲害,就躺在床上沒起來。又過了一會兒,春桃的房裡沒有了聲音。我想,那可能是她們吵完架,夏荷回去了吧!我的頭疼好些了,但還是暈乎乎的。我想起來到院子裡去透透氣。於是,我從床上爬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出去。可當我走到春桃房門口的時候,我看到她的房門竟然是開著的,而且桌子上的花燭還在燃著。我又看了一眼床上,只見春桃靜靜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我想著,她可能是喝多了酒睡熟了。猛然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從我的腦海裡跳了出來,‘走進去,殺死她。’這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呀!要知道,春桃平時睡覺都是鎖著門的。我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吧,膽子比平時大了好多。我悄悄的走進去,來到了她的床邊。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春桃睡覺時竟然是用被子矇住頭的。我覺得有些奇怪,也沒想太多,就一狠心,拔出了匕首用力的向她身上紮下去。我沒有殺過人,不知道當匕首紮在人身上時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可不管怎麼樣,她都會因為疼痛而表現出劇烈的反應吧。可眼前的春桃呢,她竟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我感覺那一刀好像是紮在了棉花上。我想著,既然都下決心要殺她,還怕什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扎她幾刀。於是我把匕首拔出來,用力的又向她的身上紮了兩刀。可她還是一動也不動。我突然有點兒害怕了,頭腦也比剛才清醒了許多。我想掀開被子看看她,可又不敢,我害怕看到她臨死之前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我突然想到了‘鬼’,也許我剛才殺的不是春桃本人,而是一個‘鬼’。我太害怕了,便趕緊轉身回了房。我躺在床上漸漸的冷靜下來,仔細的回想著剛才發生的那可怕一幕。心裡已經開始後悔,因為那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然而事實已經發生了,我還能怎麼樣呢?突然,我意識到,我現在應該好好看看我的匕首。如果匕首上沒有血,那就說明我剛才殺的不是人,而是‘鬼’。如果匕首上有血,那就說明我真的把春桃給殺死了。想到這裡,我馬上坐了起來,把匕首拔出來。天啊!匕首上是有血的。看來我是真的把春桃給殺死了。於是,我趕緊找出一塊布,把匕首上的血跡擦拭乾淨。看著這塊沾血的布,我想了想,就藉著花燭上的火把它給燒掉了。我又突然想到,我剛才殺她的時候衣裙上有沒有被噴濺到血呢?我又連忙把衣裙脫下來仔細的檢視著。還好,衣裙上沒有任何血跡,我暗暗的鬆了口氣。這個時候我的酒勁兒過去了,頭也不暈了,我完全的清醒了。我坐在椅子上開始思考,也許沒有人知道是我殺死了春桃,那麼我該怎麼做才能躲過這一劫呢?我首先想到的是,春桃在死前曾經和夏荷吵過架,那麼夏荷能不能背這個黑鍋呢?如果官府的人來調查,我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呢?我把匕首拿在手裡,翻過來掉過去的看。其實,我真應該馬上到後院去,找一個角落,挖一個深坑再把匕首埋起來。這樣就沒有人會懷疑我了。在‘風月樓’裡,沒有幾個人知道我有匕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我完全可以說,我的匕首早就弄丟了,不知道被誰給撿了去。你不能因為我曾經有匕首就說人是我殺的吧!我自認為,我在春桃的房裡沒留下任何證據。‘風月樓’裡的人都知道秋蘭和我有仇,但卻沒有人知道春桃對我的敲詐。現在這樣也好,春桃她死的好,死了乾淨,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敲詐我了。其實大家都知道,春桃和夏荷因為張公子吵過幾次架。現在春桃死了,那麼夏荷就必然成為被懷疑的物件。如果我能找準時機推波助瀾,那麼夏荷她很有可能會成為一隻替罪的羔羊。想來想去,我決定先把匕首處理掉。於是,我在衣櫃裡找出一件平時不怎麼穿的,顏色偏黑的衣裙。又找了一頂帽子戴在頭上。裝扮好以後,我把匕首揣進懷裡。可當我走到房門口準備開啟房門的時候,我聽到了‘嘭’的一聲。當時我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你知道嗎?我對那個‘嘭’的聲音太熟悉了。因為那是春桃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每一次她的房門被關上,只要我在房裡,我都聽的到。我想夏荷和秋蘭也能聽的到。這四扇房門只有春桃的房門被關上時才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我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我覺得春桃一定沒有死。她是從床上爬下來的,她帶著滿身的血跡一點兒一點兒的爬到我的房門口。此時此刻,她正準備抬手叫門呢!我太害怕了,我站著一動也不敢動,冷汗順著鬢角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我不知道接下來我該做什麼,大腦也暫時停頓了。我就那樣傻傻的站著、站著。我都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直到我確認門外的走廊裡沒有任何聲音時,我才緩緩的走到床邊坐下。而這個時候,我的衣裙都已經被冷汗給溼透了。我稍稍的鬆了一口氣,用眼睛緊緊的盯住房門口。我真的不想再聽到任何聲音了,因為我太害怕了。當然,那個時候我已經沒有勇氣去後院挖坑埋匕首了。因為我不敢開啟我的房門,我也不知道門外的走廊裡會有什麼。我只知道這房門是保護我的,只要我不開啟它,我就不會有危險。”
聽到這裡,夢雲忍不住插話說道:“阿姐那一夜都沒有閤眼吧!”
冬梅點點頭,說道:“是啊,我都快被嚇死了,哪還有心思睡覺呀!”
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第二天早上,春桃的屍體被發現了。可我還是不敢出去,我就在房間裡等著你,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直到看見你,我懸著的心才慢慢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