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淙和張靈徽入洞的時候日上三竿,他出來的時候已是夕陽斜照。這一日裡發生了許多事情,連淙看到夕陽的時候,竟有再度為人之感。那暗河的出口離眾女所跪之處甚遠,那河水浪頭卻似知道他要去哪裡一般,一直將他送到了那天柱峰下。
來到那洞口眾女下跪之處,姜璟與旺珠正與一干女子怒目相視。一見連淙無恙,兩邊的人頓時一齊鬆了口氣。姜璟率先收了兵器,叫道:“妹夫!快過來說說怎麼回事?怎麼穿得像個撲稜蛾子似的?你媳婦兒呢?”
連淙已知雙方必是因為自己和張靈徽以及風魚久去不回,生了罅隙。朝眾女拱拱手,道:“諸位還請少安毋躁,此事說來話長。我妻張靈徽已經受了你們師父李雪塵前輩的衣缽。”
他這話一出,眾女一陣譁然。早些時候她們便已聽到洞內打鬥之聲,大多心中便已驚惶。連淙抬手虛按了兩下,接道:“雪塵前輩臨終傳道,風魚心有不甘,吃了一顆什麼侍魔丹,要搶雪塵前輩道統。雪塵前輩護著我與我妻遁走,傳了道統之後,便將我二人逐走。想來是與風魚同歸於盡了。”
眾女聞聽此言,有悲切的,有懷疑的,有激憤的,更有飲泣的。雪琴看著連淙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然則你家夫人呢?”
連淙溫然朝她笑笑,道:“後來我們又遇到了一些艱險,索性都平安無恙。這山裡住著一位老婆婆,神力非凡。我妻受了點傷,正在她處修養。我這便要去稟告長輩,去接她出來。你們見了她,自然就明白。”
他的話中正平和,眾女中不乏善察言觀色的,互相看了一眼,都未覺得他有什麼陰私。雪琴已經隱然眾女之首,出聲道:“如此我們繼續在此相侯便是。”
連淙頷首道:“是。你們不妨遣人去拿些衣衫吃食,不要便凍著餓著了。雪塵前輩泉下有知,必不安寧。”他其實知道李雪塵對這些女徒並不看重,只是話肯定不能那麼說而已。那些女子果然有些感動。雪琴吩咐了一下,果有幾個女子出來,回隱廬取衣食去了。
連淙本意來這邊交代一下,便要回洞裡照看張靈徽,不意那幾個女子前腳剛走,任仲庭與任濯嶽便到了。二人見連淙並不惶急,倒也沒有太擔心。連淙將來龍去脈與他們細說了一番。任仲庭聽聞寶貝外孫女受了寒嬰蚋之毒傷,長嘆一聲,卻也什麼都沒有說。
連淙匆匆告別眾人,趕回洞去,正好木緊綽在給那冰桶防水。這水放得極慢。張靈徽已經醒來,看到連淙,微微一笑。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那水才終於放完。木緊綽拿來了早已準備好的毯子,連淙將張靈徽的身軀裹了進去。心疼地看著她有些發白的俏臉,問道:“你怎麼樣?”
張靈徽勉力一笑,道:“還行,就是有些乏力,又有些冷。”
木緊綽嘆了一聲,道:“幸虧王妃底子厚,不然這寒嬰蚋之力,早已將內附凍成毒冰了。即便如此,接下來一年,王妃最好不要與人動武。否則傷情纏綿,後果殊不可料。”
張靈徽心中暗歎,卻沒有表現出來,笑道:“這可好,這一年裡我可以好好讀讀書了。”
連淙看著她有些疲倦的雙眼,滿心的疼憐:“要不我和外公舅舅一起,送你回去?”
張靈徽輕輕一笑,摸了摸他的臉頰道:“傻話。”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連淙抱著她,不敢稍動。木緊綽笑道:“大王不必緊張。王妃只是力乏,好生歇息一下即可。”
連淙輕輕將張靈徽放下,朝她笑道:“婆婆不要再稱我們為大王王妃了。我實在不太習慣。”沉吟了一下,道:“不如叫我們小連,小張便好。”
木緊綽連連擺手,笑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大王如果真的不習慣,婢子稱作公子,夫人便好。”
連淙搖頭笑道:“婆婆開心就好。婆婆也不可再自稱婢子。”
木緊綽笑了笑,不置可否。嚴苦童跳了出來,朝連淙道:“喂!我剛剛和我娘商量了一下,以後我跟著你闖蕩江湖,你說可好?”
連淙啞然失笑。木緊綽喝止道:“孩兒不可無禮!怎麼可以這樣跟大王說話!”轉身朝連淙道:“這孩兒只是一個靈體,能與那小和尚一般化作首飾什麼的,倒也不太妨事。”
連淙見她又是喝斥,又是解釋,臉上滿是期待。嚴苦童鼻孔朝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語氣中卻也有那麼一絲希冀。笑道:“自無不可。不過我們要先約法三章!”
嚴苦童嘁笑了一聲,道:“你規矩還挺多!不妨說來聽聽?”
連淙正色道:“第一,你不可為非作歹,隨意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