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三方諸侯齊動身,唯餘離朝歌城最遠的西岐還沒動靜,不知道是西伯侯姬昌尚未接到天使旨意,或是另有謀算?
西岐廣明殿後殿。
西伯侯姬昌一向以勤儉樸素聞名世間,廣明殿前殿確實是裝飾古樸典雅,並無什麼奢華之處,與二十年前辜季與雍檀前來時沒什麼變動。但是這藏在廣明殿後方的後殿卻堂皇富麗,雕樑畫棟,裝飾十分華巧精美。
金箔貼滿了四面牆壁,殿中燃著的是取自遙遠東海的鮫人族的人魚膏,一方小葉紫檀製成的木椅上端坐著一個滿身穿金戴銀的老婦人,蒼老了許多的西伯侯姬昌坐在左側,右側站著一個渾身籠罩在一襲黑色長袍中的人物,此人一隻袖管空空蕩蕩,只剩下一隻手臂還完好,大殿之下,站著兩個相貌與姬考有些相似的年輕人。
當今的西岐,能讓西伯侯姬昌陪坐的老婦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姬昌傳聞中精通先天術數推衍的母親,也正是暴死朝歌的西伯侯季歷的妻子:太姜。
老婦人年歲已然過百,滿頭白髮的她微闔雙目,正在似睡非睡地閉目養神,坐在一旁的姬昌正在對殿下的兩個年輕人交代些什麼。
姬昌已有耄耋之年,但是看得出來他保養地極好,身體也還算硬朗,這一對母子在凡人中已是少有的長壽,精神狀態也都還不錯。
那兩個年輕人正是如今被委以重任的第二子姬發和第四子姬旦,至於老三姬鮮,因為不滿當年父親將大哥送到朝歌不管不顧,早已被姬昌釋了兵權,如今成日在悶在家中,只掛著一個西岐御衛的虛銜。
姬發修為精深,如今已有地仙境界,因此看去還和二十年前一般模樣,倒是姬旦不擅修行,看去比他二哥還要年老些。
“傳為父入朝歌的天使就在城外,想來不過一個時辰^就要來到廣明殿。”姬昌摩挲著手中的一串佛珠說道。
“此去朝歌凶多吉少,殷家人一向心狠手辣,還請父侯三思!”姬發砰然跪倒在地,雙手抱拳懇求道。
“父侯已是耄耋之年,如何經得起這長途奔波?若是天子一再要求西岐去人,我願代父侯前去朝歌!”姬旦也能跪倒在地,言辭懇切地勸慰道。
“有你們大哥在朝歌,為父才能躲在西岐躲了二十年,只是事到臨頭,已經無需再躲躲藏藏了。”姬昌手中佛珠發出清脆的撞鳴聲“嗒、嗒、嗒……”地響動不停。
提到遠在朝歌多年未見的大哥,姬發與姬旦兄弟二人一時沉默,不再說什麼。
姬昌在心底嘆息一聲,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此去朝歌的兇吉為父與你們祖母已然卜算過,得了一個‘有驚無險’的上籤,反倒是留在西岐有兇險之兆,因此為父已準備動身,去朝歌走一遭。”
姬發與姬旦面面相覷,他們對父侯和祖母的推衍結果自然是無比信任,只是這留在家中反而會有危險?難道……朝歌在西岐的滲透已經這麼徹底了?
“昌兒,雖說卦象是有驚無險,但是那小天子不是個好相與之人,指不定有什麼謀劃在朝歌等著你,你須得處處防備,千萬莫要蹈你父親的後塵。”一直昏昏欲睡的老婦人清醒了過來,吐字緩慢但很是清晰地說著, 看得出太姜的身體保養地也極好,語言條理清晰,絲毫沒有老糊塗的樣子。
“還請母親放心,只是孩兒不孝,上了年歲還有母親多操心,心中委實有愧。”姬昌臉上的神色很是愧疚,顫巍巍地起身就要跪拜。
太姜疲倦地揮了揮手:“他老殷家不仁,也莫要怪我姬家不義,你放心去朝歌,西岐的事有老身坐鎮,還有散宜生看護,老二老四也都是聰明人,定然不會出問題。”
空了一臂的黑衣人正是伏淵閣追索了二十年而不得的散宜生,他微微躬身,應承下了老主母的話,示意西伯侯放心。
姬昌點點頭,坐回原位,對姬發說道:
“為父此去朝歌,不說性命之危,但是極有可能被困在朝歌不得歸來。不管如何,老二你全權處置西岐事務,老四好生輔佐。”
“若是為父……回不來西岐,老二便直接繼了西伯侯之位,遺旨我已擬好,放在了散大夫之處。”
姬發姬旦二人雙目通紅,忍不住便要掉下淚來,只低聲稱是。
“必不敢辜負父侯所託!”
“此去朝歌,為父或許與小天子相安無事,但是你們大哥……”姬昌很是心痛的模樣,“唉……終究是委屈他了……”
姬發低著頭不答話,只伸手抹去幾點淚水,也將聽到姬考之時眼中那一縷寒芒擦拭地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