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木低頭不語。
孟妤手中動作未停,卻曬笑道:“我跟他說的話,就像是種在心裡的一顆種子,他不以為然,可總有一天,那顆種子吸了水,便會撐破心臟。”隨即闔上香爐,輕輕揮手嗅著香氣,“香氣似乎輕了些,或許該多添些分量?”那話是對沉木說的。
沉木輕輕抬眼,看見孟妤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那雙眼裡的笑意,九分假,一分真。沉木覺得自己似乎從未見過她真正的笑容。
可是他很聰明,聰明到能與她的心有那麼半分的相連,只是一句話,不用她說的更明白,他就已經懂了。
孟妤斜睨他一眼,道:“你總是這樣惜字如金,說句話就這麼難?”
沉木沉默片刻,方才一字一句道:“上次屬下多言,被您下令剜去了舌頭。”
孟妤愣了愣,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不過接上去的舌頭,不是你族兄的嗎?用著與你自己的並無不同。”
沉木沒有說話。
孟妤斂下眼:“我猜,你現在心裡一定在恨我。”
沉木仍是低頭,卻十分清晰道:“我不會。”
孟妤莞爾一笑:“我卻更希望你說,你不敢。”
窗外稀稀落落的,一場初秋的雨已經降了下來。
——
王府。
李崇昭看著下人們抬進來的一個個魚缸,臉上神色越晦暗。他想起了一些人,一些話,那些荒謬至極的言論,縱是他不信,卻也像是藤蔓一樣在心裡瘋狂纏繞。
小梨剛和順哥從集市裡逛回來,看見李崇昭在發呆,又看見一個個魚缸,不免存了惡趣味,偷偷的繞到他背後,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崇昭並沒有大驚,只是有些愣神的回頭,看見小梨頗為僵硬的一笑。小梨沒好氣的揚了楊手中的油紙:“城東的綠豆糕和酥油茶餅,順哥說可好吃了,你要吃嗎?”
李崇昭後知後覺的搖了搖頭。
小梨喪氣的應了一聲:“不吃我自己吃。”
話罷她看著那些魚缸問到:“你什麼時候想著養魚了?還買了這麼多,池子裡放的下嗎?”
李崇昭沉默片刻,而後道:“皇后喜歡養魚,我想挑些好的給她送去。”
小梨點了點頭:“真是大孝子。”隨即吶吶道,“要是茵襄有你這萬分之一的孝心,老族長估計做夢都能笑醒。”她腦補了茵襄滿臉笑意的為她爹端茶送水的樣子,搖頭道:“算了,還是做夢想想吧。”
李崇昭卻將袖子擄起,命下人們把魚缸都放下,轉身對小梨道:“你來幫我挑些新奇的。”
小梨把手裡的油紙包裹扔給順哥,很是興奮的幫起了李崇昭的忙。
一共有十個魚缸,撒出的海水裡四散著魚腥味。
李崇昭似乎有些潔癖,並不願意親手去碰觸海水,只是捧著個水晶盞,等著她放魚。
小梨卻覺得十分有趣,這些海水於她而言就像是人類對於土地的依戀。竟然讓她有一股遨遊一番的衝動。
摸了半天,挑挑撿撿,確實找到了不少新奇花樣的小魚。有的是藍色的魚鱗,或是尾部像個扇子,還有嘴巴腫的像蘿蔔似的變異魚,都被七零八落的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