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覺得馬天來在顧忌他爸,打圓場道:“想說什麼都可以,今天我們都在,你爸敢衝你發脾氣我第一個不讓!”
馬天來看了父親一眼,猶豫片刻,還是不肯說。
老馬也坐到馬天來身邊,悄聲安慰道:“我和劉校今天不是來責備你的,是想一起解決問題,趁著今天大家都在,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馬天來看著老馬,雖然前者平日裡交友廣泛,可那些時候他總是戴著一張面具,現在老馬逼他把內心深處最真實最柔軟的想法袒露出來,馬天來反倒猶豫了。
馬天來不知道自己為何猶豫,那是一種情緒,無法在腦海裡形成文字的情緒。
面具,是一層外殼,也是一種武裝,當所有的不如意傾倒在面具上時,他不會感到疼痛,可如果他把內心最柔軟的部分暴露出來,一旦遭受傷害,是很難癒合的。
這是馬天來潛意思裡的真實想法。
這種傷害他經歷過,那個他認為的港灣,認為永遠不會傷害自己的家,竟然出其不意地傷害了他。
連家都能傷害他,他又敢相信什麼呢?
恐懼,讓馬天來看不清老馬雙眼裡的含義,讓他遲遲下不了決心。
馬天來面無表情,心裡卻自嘲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會發出如此幼稚的吶喊:我想讓媽回來,我想讓樓下正在幫廚的那個女人離開。
馬天來偷偷瞄了父親一眼,苦笑起來:可能麼?
父親的意志就像一座山,馬天來連攀登的勇氣都沒有,只是看了一眼,就屈服了。
這種不切實際的話,說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馬天來搖了搖頭,選擇了沉默。
馬虢棟把沏好的茶端上茶臺,那是一張用紅木雕刻而成的古董茶臺,價值不菲。好臺配好茶,壺裡的碧螺春也是極品,聽說是洞庭山上採的明前茶,產量極低,幾瓶82年的拉菲加一起也換不來一斤。
財富換來的榮華讓馬虢棟整天樂在其中,優越的物質生活,也曾經讓馬天來不斷享受著周圍豔羨的目光,可不知道從何時起,他越發覺得這些東西的乏味,快樂也變得越發虛無縹緲。
“劉校和馬老師問你呢,有話你倒是說啊!”馬虢棟催促道。
“我沒什麼想說的。”馬天來淡淡回道。
“人家大週末抽時間來看你,有話就現在說,不是誰都有那個閒功夫天天圍著你轉!”馬虢棟有些不耐煩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馬虢棟看這個兒子也有些厭了。
曾經,馬天來是父親最心疼的人,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他,可這一切隨著遞蓮嫁進馬家,正在悄悄改變。
遞蓮知道馬虢棟有個兒子,當初嫁進馬家,她覺得自己能夠處理好和馬天來的關係,可當她不斷感受到來自馬天來的敵意時,遞蓮突然發現,她高估了自己,她懂得如何籠絡馬虢棟的心,卻不知如何轉變馬天來的心。
遞蓮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偉大,也沒有耐性去沒完沒了地用自己的熱臉蛋去貼馬天來的冷屁股,她捨不得馬家給她的榮華富貴,也不打算在馬天來身上花費更多心力。既然馬天來不認她這個後媽,她再生一個不就行了?
萌生了這個念頭,遞蓮便經常給馬虢棟吹枕邊風,起初後者並不同意,做為父親,馬虢棟知道自己虧欠了兒子。
可是馬天來後面的所做所為實在令他這個父親感到失望,再加上遞蓮沒完沒了地在一旁拱火,父子倆的關係也開始一日不如一日。
茶室裡熱氣騰騰,圍坐著四個人,可馬天來卻依舊覺得冷清、孤獨。
“我想跟媽住段時間。”許久,馬天來終於說話了。
“她現在在鄉下,跟你姥姥姥爺住呢,你去她那兒,不上學了?!”顧韻梅皺眉回道。
馬天來的母親姓顧名韻梅,跟馬虢棟是老鄉,後者沒發跡前,顧韻梅跟著他一起在凡城打拼,起初在一家國營公司工作,後來馬虢棟生意越做越大,便辭職做起了全職太太。
兩人離婚時,法院把馬虢棟在凡城的幾套房產和一大筆錢判給了她,可顧韻梅說什麼都不想繼續呆在凡城,她把房子賣了,獨自回到老家和父母生活去了。從離婚到現在,她還沒來找過馬天來,就連電話也沒打一個。
顧韻梅無暇顧及兒子,可馬天來卻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著她,那個全世界對他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