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剛有一點沒跟陳戒點破,所謂的虛無感其實是道心的一種衍生物。
古語有云:道是無情勝有情,陳戒之所以總認為自己對父母、對高格立、對馮詩楠的感情本質上沒什麼差別,那是因為他秉持的是大愛,這和他吃不悄空乘人員單膝跪地為他服務是一樣的情感,這是道心有情的部分。
而虛無感則是道心無情的部分,無情有情一齊構成了道的一體兩面。以“無情”代指道心,實說道之“有情”勝過世間之“有情”,便是“道是無情勝有情”的真意了。
但是有了道心並不意味著能在股票市場裡賺到錢,這中間還有一個自律的鴻溝,否則也就不能稱其為“苦行僧”了。
而在跟陳國剛生活的這些年裡,陳戒的生活起居一直都很規律,已經基本養成了自律的習慣。陳國剛對自己很自信,他相信有了陳戒秉性的大前提,再輔以自己的悉心教導,陳戒這顆金子想發光應該不成問題。
既然皆大歡喜,陳國剛又憂從何來呢?
陳國剛做股票的十幾年裡,見過的股友不計其數,他見過不少擁有賭徒人格的大戶,他們靠著一輪牛市積累了萬貫家財,可是一輪熊市便又被打回原型,甚至有些人根本活不到熊市,一趟澳門回來就已經傾家蕩產了。
除此之外,他也見過個別擁有苦行僧人格的股友,他們過著極自律的生活,平日裡深居簡出,嚴格遵守著自己的操作紀律,多年下來一個個都成為了當地的隱形富豪。
他們對於市場規律早就瞭然於胸,從市場獲取財富就像從自來水管裡取水一樣輕鬆。
可這些“苦行僧”真正感興趣的往往並不是財富,終極問題對他們的吸引力才是最為致命的。
陳國剛就遇到過這麼一位歐姓大戶,此人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天命,在遭遇了一次重大虧損後,他竟滿心歡喜地說道:“看來了卻塵緣的時候到了。”說完他就一頭鑽進了終南山,至今音訊全無。
而這一類人在擁有“苦行僧”人格的股民人群中並不算少,就算沒有遁入空門,也往往孑然一身,雖然心靈獲得了自由,可是追求自由的過程又何嘗不是痛苦的呢?
和逃避現實的那一類人不同,這些人對於人生的重大抉擇都是在現實環境無法滿足靈性成長的需要時做出的。
人生有時說簡單也簡單,除了生死,所謂大事無外乎金榜提名、洞房花燭。
而陳戒擺明了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性格,別的學生有機會進重點高中高興都來不及,可他卻偏偏要去思考上大學的意義。這種人一旦面臨重大抉擇也是個麻煩事,因為他總愛問個為什麼。別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巴不得趕緊關燈辦事,他這種人不把問題想明白,這褲子且脫不下來呢!
以陳國剛的多年觀察,對於這類人,感情問題註定是個大坎兒。像陳戒這樣的,戀愛就像一個啟用靈性的觸發器,別看他現在還只是處於虛無感的階段,真要談起來,一旦靈性徹底啟用,束縛感就會首當其衝地讓他感受到不自由。
有詩曰: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用來形容他這種人再合適不過。但這並不代表陳戒就是當今泛自由主義的擁護者,只是說他在面臨人生軌跡的重大改變時,更適合謀定而後動這條路。
可對陳戒這種虛無感很強的人而言,適應了戀愛關係也並不代表萬事大吉,因為接下來還有戀愛意義的拷問,萬一沒答案,到時候不免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只要他心生退意,道心有情的一面就會對他進行強烈的道德審判,那時候可就不是漠然而是痛苦了。
這個坎能過去倒也罷了,可如果最終還是選擇退出,哪怕他在心理層面和那種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的人存在本質不同,但幹出來的事情卻是完全一樣的。
陳國剛身為父親,雖對陳戒的未來一直持開放態度,可做為一個秉持祖宗傳統的世俗人,他總還是希望兒子能娶妻生子、開枝散葉的,畢竟家裡就這一根獨苗,要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斷了香火,百年之後他也不好向列祖列宗交待。
可在婚姻問題上,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實在沒什麼底氣去引導陳戒,所以只能想了一招欲擒故縱的辦法。
“兒子,你這個性格實在話講過於理性,你得答應爸一件事情,在想明白一個問題之前不要冒然談朋友。”
不是上綱上線的提醒陳戒並不牴觸,他道:“什麼問題,您說。”
“這個問題就是戀愛的本質,爸說的是以婚姻為前提的嚴肅戀愛,其它不算。”
“啊?戀愛還有本質?”
“感性是偽裝,理性是本質,什麼事情都有本質的一面,戀愛當然也有了。”
“哈!”陳戒抖了個機靈道,“要是我明天就想到了,您難道還能允許我早戀不成?”
“呵呵。”陳國剛笑笑,“你要是真想明白了,你就不想談戀愛了。”
“啊?戀愛的本質很負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