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遲這一聲請罪之後,內殿內便又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燕遲卻是跪在地上,不動也不移,就連呼吸也是輕淺。
而御榻之上,崇明帝就好似真睡著了一般,沒有半點兒聲息。
好一會兒後,才聽得崇明帝嘆了一聲,抬起手道,“時秋起來吧!這件事,朕也有錯。你早前進言說安平……蕭韻有問題,朕非但不信,還將你斥責了一番。若是彼時聽了你的,早作防備,事情也不會走到這般地步。”崇明帝越說,神色越是頹敗,嘆息聲聲。
“陛下言重了。時秋他食君之祿,自然該擔君之憂,這些本就是他分內之事,也是他太過輕敵之過。陛下不必為他寬恩,便該重重地責罰於他,他往後才能知曉何謂天高地厚!”老侯爺上前一步,拱手恭聲道。
“老侯爺這話亦是言重,小侯爺年紀輕輕,又剛辦差不久,能夠看破安平郡主的假貌已是了不得,若非如此,只怕事情還要更糟糕!小侯爺雖有過,卻也有功,功過相抵也是正理!”鄭閣老亦是跟著道了一句。
“時秋自然是有罪的,不敢有半點兒推脫。”燕遲仍是筆直地跪在地上,見眾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這才伏跪下去,以額抵地道,“若非微臣失察輕敵,便不會一時疏忽,讓靜兮居士落入敵手,生死不明,微臣不敢推脫,亦不敢求陛下輕易饒恕。只是眼下靜兮居士被擄走,居士關乎著我朝與北狄邦交,微臣自請去將靜兮居士救回,到時再請陛下責罰不遲。”
這話一出,四下又是一寂。有些事情,是皇家秘辛,這內殿之內雖都算得知情之人,可多年來都全作不知,可眼下很多事卻已是繞不開了。
“小侯爺此言有理,眼下不是追責的時候,靜兮居士的安危要緊。目下來看,也確實只有小侯爺是最好的人選啊!”鄭閣老略作沉吟,便是拱手道。
他的意思,殿中幾人自然都是清楚。靜兮居士與北狄之事本就是皇家秘辛,雖然這殿中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卻絕非可以大肆宣揚之事。
老侯爺則皺著眉,沉眸瞥了燕遲一眼。
崇明帝攢著眉,陷入思慮,“話自是沒錯!可對方大費周章將靜兮擄走,自然有其用意,你說去救,可該往何處去?如何去救,心中可有章程?”
“如今多事之秋,微臣不敢妄自揣測,可對方擄走靜兮居士,只怕與眼下西陲戰事有關。應該不是往北,便是往西。方才到紫宸殿外時,微臣已與呼衍殿下打了個照面,他行色匆匆出了宮,想必已經是去追了,呼衍殿下對北邊兒熟悉,微臣想追上他,說服呼衍殿下,與他兵分兩路去追!”事實上,接到訊息時,燕遲就已經安排了人手去探查訊息,這回他是不小心著了蕭韻的道,也料到她定會故布疑雲,混淆視聽,要找到靜兮居士定不容易,可卻不能不找。
“小侯爺所言有理,眼下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崇明帝思慮著,卻是低低咳嗽了起來,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頃刻間更難看了兩分。
徐公公忙端了溫好的藥茶上來,伺候著他喝了兩口,他這才稍稍緩了過來。
“陛下可萬萬要保重龍體啊!”鄭閣老與諸位重臣忙道。
崇明帝一擺手,卻並不多言此事,一雙病中,卻並未消減鋒芒的虎目將燕遲凝視著道,“時秋,你當知靜兮居士的安危於此時的大梁來說,有多麼重要……”
“微臣知道!請陛下允微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微臣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靜兮居士安然救回!”燕遲亦是回以明眸灼灼。
崇明帝凝著他,半晌之後,終於是一點頭,沉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