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且慢!”夏碩側目看著王良玉,“這放牛人大有古怪,東西還是不吃為好。”
“你的謹慎讓我敬仰,但我的飢餓卻讓我如此悲傷……”
王良玉話音未落,夏碩卻已突然起身,飛一般躥入房角,並將那床上的稻草一扯。
“賢弟,”夏碩一臉凝重,“這不是床,是口棺材!”
王良玉涼氣倒吸,再看眼前的充飢食物,此刻桌上哪還有饅頭、米湯?只剩下一盤長滿苔蘚的石頭,一盆伸縮蠕動的怪蟲。
“他吃得過於天然!”王良玉大叫著衝出房門,“消化系統太過強大!”
衝出房門後,王良玉耳旁立馬傳來竹竿斷裂的“噼啪”聲,茅屋左右搖晃,頃刻間便倒了。留在房中的夏碩足尖點地,騰身踩在掉落的竹竿之上,使出一招燕羽縱,晃晃悠悠落到王良玉身旁,回頭再看那茅屋,早已成為一片廢墟。
暮色低沉,天陰如土。
廢墟之上,赫然是凌亂的墓碑無數。
“這裡是個亂葬崗,”夏碩沉聲道,“此番遇到的不知是鬼物還是狐仙,賢弟,我們首尾相顧,沉著對敵,你就寶劍出鞘吧!”
“夏兄,寶劍出鞘這句話聽起來很有氣勢,”王良玉扯著夏碩的袖子,“但我剛才跑得太快,劍還沒有拿,你輕功如此出色,能否回去幫我撿一撿?”
“長安遊俠不是劍劍在人在嗎?”
“剛做遊俠一年,業務水平還不純熟。”
“你可擅長拳腳?”
“上次醉酒,跟西市七十歲的瘸老三打架,我慘敗。”
“你居然活到了現在!”
夏碩仰天長嘆,默默不語,王良玉還欲說話,夏碩卻對他做出噤聲的手勢,並用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棵古松。
美少年王良玉轉眼看去,只見一個遍體紅衣的惡鬼正將自己懸掛在古松斜枝之上,月初露頭,藉著月光可以清楚窺見,那惡鬼遍體鮮血,頭生一角,舌頭吐出口中已有三寸,雙腳離地,脖子上的繩子無人提拉,竟能讓他緩緩上升,不出半炷香的時間,已把自己吊在了枯松之上。
紅線嶺,月老廟,狐仙迷人,鬼上吊。
“鬼上吊!”王良玉雙手發抖,大力扯住夏碩的袖子,“夏兄,你經驗豐富,看看他能否將自己吊死,給我們一條生路!”
“他肯定不會把自己吊死,”夏碩道,“但你再用力一點兒,就會把我的袖子扯斷。”
此話落地,夏碩銀牙一咬,撿起頑石一塊,聚力擲向古松上的鬼物。常言道:“技多不壓身。”銀燕子夏碩雖以輕功成名,但手上功夫亦是千錘百煉,所以那硬石破風而去,不偏不倚,正中鬼物面門,只聽那鬼物大叫一聲,竟合著繩索被打出一丈開外,落在入夜的樹叢中,瞬間蹤影全無。
王良玉大喜過望,想吟一首流行詩表達心中的喜悅,但腦中還在點詩,樹叢中一個紅色影子就倏然跳起——惡鬼竟再次出現,此番他口中發出悽慘的嗚咽,朝兩人拼命疾奔而來,樣子像是求愛被拒的憤怒公豬。
“朝後跑!”
夏碩口中說著,手上已拉著王良玉開始狂奔,但腳下尚未跑出二十步,一個白袍毛面、獠牙外翻的精怪就從他們前方奔來。
“夏兄,有狐仙!”王良玉語氣裡帶著哭腔。
夏碩面色凝重,一言不發,他輕巧地朝側面一躍,順手一掌擊在王良玉後背,王良玉藉著掌力,驀地在半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軌跡,然後一頭扎進一個水坑之中。這一手來得實在太妙,狐仙和鬼都反應不及,只能四目相對,深情相撞。
於是鬼纏著狐,狐纏著鬼,四肢並用,滾作一團。
鬼的反應比較機敏,雙腳夾住狐仙,然後往狐仙臉上一頓亂拳。
“異族間美麗的擁抱。”王良玉在水坑裡已看得陶醉,“畫面太美,我雞兒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