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些回去,我要上山啦。”第二天一早,站在首陽山腳下,賈東風笑眯眯地衝著傅歡情揮了揮手。
從蘭陵帶來的人,全部都站在傅歡情的身後,默默看著他們這位素以心狠手辣著稱的光帝陛下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揮手向他們道別,紛紛產生一種恍若隔世的錯亂感。
傅歡情深深看著賈東風,看了很久很久,終於轉身離去。
賈東風終於垮下臉,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這該死的牽機之毒,明明只到腰間,就已經讓人如此痛不欲生,甄連城到底是怎麼隱忍下來的?
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劇痛,只往山上走了幾步,賈東風就覺得自己彷彿被鉸碎了一遍,又重新組合起來,再度承受更劇烈的痛楚,似乎有一種失控的力量在身體內來來回回的肆虐。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昏暗,賈東風已經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又或者其實身體已經死去,只存著那麼一絲不滅地妄念,在沒有邊際的寒冷中躑躅行走。
彌留之際,蕭恆遠死前的狀似詛咒的話縈繞耳邊:你將痛失所愛,身中劇毒而死……
終於陷入了一片昏暗。
就在這一片昏暗裡,有急促而來的腳步聲,有人搬動她已經凍僵的身軀……
賈東風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老頭,這人雖然老得很了,糟卻半點不糟,神氣內斂,眸子中英華隱隱,隱隱有類似甄連城那種強大、穩固、堅毅的壓力撲面而來,而且這種力量更加浩渺,如大海般深不可測,如高山般高不可攀。
身上的疼痛也好些了,賈東風勉力從床榻上站起身,歪歪斜斜行了一個不甚周到的禮:“晚輩賈東風,見過玄微子前輩。”
玄微子就坐在床榻邊上,身後還有幾十號穿著白色衣衫的年青人,幾乎個個都是美男子,白衫飄飄身姿瀟灑,舉止儀態十分出眾,應該都是玄微子的徒弟。
眼前的老人哂然一笑,對賈東風認出他的身份不以為意:“你就是那個愛養面首的大周女帝?”
真是好事不出門,惡名傳千里。
玄微子身後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向賈東風射來。目光中神色各異,有好奇的,有畏懼的,有欣賞的,還有晦暗不明的……
賈東風默默吞了一口口水,發現自己無從辯駁,而且就算辯駁,恐怕在場的人也不會相信,只好垂著頭應了下來:“晚輩正是大周女帝。”順便強調一下重點,去掉不必要的字首修飾。
然而眼前幾十雙腳,還是有那麼幾雙,悄悄向後挪動了寸許。
玄微子緩緩一笑:“你上首陽山來,所為何事?”
賈東風慢慢從懷裡掏出一塊琉璃佩,雙手呈上,遞到玄微子眼前:“得琉璃佩者,可得玄微子一諾,晚輩有事相求。”
玄微子接過琉璃佩,放在手上摩挲了片刻,臉上的笑意更加溫和:“你想拜我為師?”
賈東風微微有些錯愕,玄微子不是不收女徒?難道琉璃一諾,竟然還能打破玄微子自己立下的規矩?
心念電轉,片刻功夫間,賈東風腦中飛快的晃過了幾個念頭,最終還是緩緩道:“不是,晚輩身中牽機之毒,還望前輩施以援手,救晚輩一命。”
玄微子的眉頭微微蹙起:“古人有云,朝聞道,夕死足矣。你這個女娃娃,怎麼對身家性命看得比聞道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