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連城行前一夜,天氣驟然變冷,蘭陵城內降下了今年第一場冬雪,纖柔而輕盈的雪花自墨藍蒼穹上飄搖而下,映著月光點綴深沉的夜色,給地面籠罩上一層晶瑩的霜雪銀白。
賈東風依約將甄連城送到江邊,江邊水勢較緩之處,停泊著一艘大船,船上水手護衛齊全,是賈東風為甄連城準備來用以上路的。
她不問他的去處,從此之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此處水流甚急,不時有岸邊的冰雪被滔滔流水帶走,在江水之上漂浮幾個來回,便如泡沫一般散開來。
“陛下送我千里,終須一別。”站在湍流的江邊,甄連城低聲俯首道,他的心中微微惻然,此別為訣別,他明明心中舍不下賈東風,卻為了她的安危不得不狠心離開,兜兜轉轉沉沉浮浮,站在她身邊的人,陪她一生的人,終究不是他。
賈東風抬起眼,望向甄連城,漆黑如墨的眼中氤氳著一絲旖旎的情致,脈脈的眼波便是這冰天雪地裡唯一的暖意,溫柔地徘徊在甄連城的臉容上。
她甚至微笑著抬起手,給甄連城理了理被風吹開些的髮絲,動作極為溫柔,彷彿拈著一片稍一用力便會破碎的雪花,低聲道:“連城,讓我再看看你吧,今後便看不到了。”
甄連城心中一顫,望向那張令自己魂牽魂繞牽掛不已的面容:“陛下……”
有她這句話,無論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便是死也甘心了。
正在愣怔間,賈東風已經跳上甲板,笑著衝他招手道:“連城,我有東西給你看。”
甄連城原本有些鬆散恍惚的心中驀然一緊,緩步跨上甲板時,心中已經做足戒備。
走入寬敞的船艙,賈東風伸出一隻手,一把拉過甄連城的手,低下頭細細端詳,打量他掌心的每一道紋路,彷彿在他的掌心之間,能綻出絢爛的花。
甄連城心中警鈴大作,心中戒備更甚。
看了片刻,賈東風終於收回目光,從懷中掏出兩塊流光溢彩的琉璃佩,緩緩放入甄連城平攤的掌心上:“天下人皆知得玄微子得天下,卻也有句話說,得琉璃佩者,可得玄微子一諾,原本我是留著琉璃佩以備大周不時之需,然而再大的不時之需也大不過你的性命,所以,你不要去雲遊了,帶著這兩塊琉璃佩,上首陽山,找玄微子救你,好不好?”
甄連城一怔,心中微微一漾,在賈東風的心中,自己到底也是有些不一樣的,否則怎會拿出關係大周國運的琉璃佩?然而這琉璃佩對於其他人有用,對於他而言,確實毫無用處的……於是搖了搖頭:“陛下深恩,連城心知肚明,自首陽山下來的人,除非死,否則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沒有等他說完,兩片柔軟便覆上了他的唇,甄連城心中炸裂一般震驚,意亂情迷之間,手指驀然一痛,隨即一根溫熱溼潤的手指堅定地與他湧出鮮血的手指相觸,與此同時,一條柔軟芳香的小舌探入口中,令他勉力凝聚起的抗拒之意土崩瓦解……
身體一股寒流疏忽而過,隨即纏繞自己一年多的不適感蕩然無存。
甄連城驚懼地推開賈東風:“你在做什麼?!”
“救你啊!”賈東風柔和秀美的眉目如畫,點漆如墨的眸子似笑非笑,絕色眸光中有一種足以令人為之生為之死的力量。